<>安若素拿定了主意便往回走。
距离河岸不远处的地势高处，盖着一排又一排的小木屋，虽然有些简陋，但也比在野外好的多。
周围的百姓一边骂着提供木屋给他们住的人是奸商，一边心中踏实的住着。
回去的路上，安若素还不时能听到那些人的骂言。
“谢他们干什么？一天三碗粥的工钱让我们盖房子，然后还让我们签契约，明年给他们种地！”这是世代耕田，如今流离失所的老人。
“那两个就是奸商，尤其是那个叫三九的！老夫恨不得一戒尺打过去！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这是自考上秀才就再未寸进的说书先生。
“爷爷，爷爷等明年他们会不会让我们去码头上搬粮食？上次的大米好重。”这是个半大的孩子。
“你小子，不搬粮食咱们吃什么？记住，以后多吃点饭，把那两个奸商给吃穷！”这是半大孩子的爷爷。
安若素默默的路过，并不去参与他们的讨论。
这些事情有的是三九的主意，有些是她的。三九对明年大水之后的万亩良田抱有很大希望，于是就软硬兼施弄到了不少此时被大水淹没的土地的地契。
如果不是因为朝中有人撑着，他这样干，说不定都要被抓起来审问了。
也因为这个，三九被何慧慈来信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一排排的木房子，是先前他们提供木材建的。为了从中敛财，三九废了好多笔墨，才求何慧慈帮忙操作政令，禁止大量伐木。之后借着木价上涨，低买高卖又弄了很大一批米粮，把罗三粮店这个让人唾骂的店给开了起来。
先前安若素到了这里，很顺利的找附近村老要了一个小房间。
甚至还和附近的流民搭伙吃了好几顿饭。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吃奸商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她先去领了一碗粥，喝了之后就去了自己的小木屋。
趁着还没到晚上，安若素准备先睡一觉，等醒了再出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深夜。
安若素绕过村老里正们组织的巡逻队伍，小心翼翼的往白天确定好的方向走去。
根据传言，被旋涡拉下水的是一个壮年男子，因为下水摸鱼，才被卷下去水的。
这样的事情，在河里本是很正常的。因为河底常年有淤泥堆积，很容易形成暗流，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可这问题就出在，已经十几天过去了，他们连个尸首都没有找到。
站在河岸边，安若素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她不信神鬼。
把早就准备好的棉布拿出来，塞在口鼻耳朵中，安若素又紧紧绑了几圈。
等呼吸从平缓到停滞，心跳渐渐慢了下来后，安若素躺在河岸上，看着天空默数着数字。
她想要找到自己的极限在什么地方。
在水下失去意识，被水泡上几天才醒过来的体验她可不想有。
数到了三千，安若素就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了，她扒开挡着口鼻的棉布大口吸气，好一会儿后，面部充血的肿胀感才渐渐退去。
两刻钟。
以防万一，安若素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底线。
之后她从怀里翻出来一个被盒子包的严严实实的夜明珠，缓缓走入河中。
等水到了腰际，她把棉布塞回口鼻之中，躬身潜入水中。
水下浑浊一片，借夜明珠的光，才能看清楚一小片地方，并没有安若素想象之中的游鱼，她连着下水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传言中的那个旋涡。
最后一次回到的岸上，太阳都要出来了。
安若素在岸边躺了一会儿才渐渐找回了五感。
动了动麻木的四肢，安若素艰难的坐起身。
她自问：“难道有什么地方猜错了？”
好在现在天气冷，那些游民又受灾，不用出去干活，要不然她这幅样子躺在岸边，很快就会被发现。
安若素有些茫然，她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错了。
“如果三九在就好了，他总是喜欢看稀奇古怪的书，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可即便这样想，也没有什么用处。
三九现在已经踏上了去上广的路。他听说出海的大船，遇到了很大的鱼，就想去看看，
安若素虽然觉得这样很无聊，但还是任由他折腾。
这一次，三九去上广，不是做苦力去盐路插一脚，而是想买一艘大船，可以航海的大船。
在心中叹了口气，感慨三九的壮志凌云，安若素最终还是要思考现在的问题。
如今流言四起，就连远处木屋里的流民都有些恐慌。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操作，就算是打死安若素，安若素也是不相信的。
暗河不奇怪，死人不奇怪。这流言四起却是奇怪到了极点。
此时已经入冬，安若素躺在岸边，手脚被冻的越发麻木，思路却渐渐清晰起来。
“左不过就是死人这件事被拿来大作文章。”
安若素猛的坐起身，顾不得有些僵直的躯体，往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她被那封信与传言误导了。
传言中，将那一日有人被卷入河底的事情，描述的绘声绘色，都快能和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一较高下了。
这会儿回想起来，安若素越想越不对。
“有人在引导舆论。”
避开人群，安若素摸回了自己临时安身的小木屋。
她坐在地上，隔着透风的窗户看着外界的风光，沉思了起来。
流言猛于虎，五六年前安若素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昔日小青山上，一匹狼的死亡，能被人编排出来许多中版本，山神龙脉之说更是让人啧啧称奇，忍不住就要在添油加醋复述一番。
单单是绿水村的传言，和青山县的就不同。就更别说平襄州以及其他地方关于小青山的传闻了。
好在小青山地处偏僻，交通并不便捷，否则小青山都要和东岳南岳那些道门佛门一样人声鼎沸了。
“会是谁？”
安若素死死盯着外面来往的行人，觉得有些头疼。
这种事情，她并不擅长。要她选的话，有问题要么用武力压制，要么用钱砸。这样虽然会折损些利益，但好歹事情解决的速度快。
可这一次到区水河的就只有她一人，就连陈恒言也被她甩开了，独自一人根本做不了那样的事情。
“就算那个云无迹在，也没多大用。”安若素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这会儿想到陈恒言，有些对不起流言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