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书屋 > 历史军事 > 矜华策 > 第十二章:负势竞上伪开颜(五)

第十二章:负势竞上伪开颜(五)(1 / 1)

<>“你总是缺少自己的主张。”月夺城没有回头,窗下的身姿比月华更优雅柔和。

我轻轻摇头,不管他看不得见。

“这就是我的心愿,苏月求的不多,或许又是太多,我只愿:一切安好,一世安宁。”

“安、宁……”他缓声念着这两个字。

久久以后,一抹不经意的笑漾开在他的唇边,他说:“好,过一段时日,为师就带你去恣意江湖。”

“好。”我面上一喜,声脆脆应道,随后拿起竹箸将一块芋艿羊脂酥,入口松软,轻轻一咬,稠状的芋艿和羊脂就流了出来,甚是香甜。

从酒楼出来时已入深夜,万盏灯花谢,月独朦朦,系满红丝带的榆树下有痴男怨女,有难舍难分。月夺城牵着我走过河堤,粼粼河水只在夜风中掀起微波,游人相邀而返,河道两旁的商铺也陆续打烊,此处才有了难得一见的静谧。

六盏花灯依次落水,静静地飘荡在河面上,飘忽着橘色的光亮,偶尔来了一阵风将它们吹到了一起,轻轻地碰了一下后又四散开去。我蹲在草坝上,旁边站着月夺城,我并未抬头,只望着河面发问:“师父有亲人吗?”

“没有。”

短短两个字,听得我觉得寂寥无比。

过了一会儿,我闻见他在夜中低语:“如果苏月愿意,就当做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吧。”

我拉了拉他垂落在我身旁的宽大衣袂,示意他坐下。他却伸手将我扶了起来,道:“放了花灯便回去吧,夜深了。”

他一路牵着我回去,我忍不住笑道:“师父很像是我的兄长。”

他不语,眸中笑意不减。

我住在月夺城的隔壁,不难发现他的房间时有苍迹门的人进进出出,我趁此去找月夺城,让他吩咐门人帮我找华漓的下落,月夺城答应了。

得了他的承诺,我心情大好,陪他在房里闲聊,他说:“这几天一直把你困在客栈里,会不会很难过?”

我摇头,我能够理解他,他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苍迹门门主,他许诺了陪我恣意江湖,那就要用一段时间去安排好门内事务,我固然是无聊,但是在山上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寂寞,自然不会有任何怨言。

我向他打听最近江湖里的情况,他便向我细细道来,其中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趣事,我听得很过瘾,不停地让他接着讲,于是,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他说带我去城外看看,我们乘着踏雪到了郊外,清风月夜让人感觉无限的美好,这样的一片夜空停留在我的脑海里许多年,让我无法忘记月色的清冷,草叶的馨香,还有岁月的恬静。

我总是很享受这样安静的时光,身边有师父,有踏雪,哪儿,都是独一无二的景致。

听闻过两日便是一年一届庙会,因为圣上信佛,不仅在宫内大修佛堂,还在各地大兴佛法,所以皇城里的庙会是最隆重的,据说,梵音寺方丈座下的大弟子净鹄会不远万里地从依慕达兰来到暨周城**,得此消息,天下的信徒在半月前就动身进入暨周,只为一睹净鹄的风采,受他只言片语的指点。

我自是喜爱凑这样的热闹,央求月夺城:“师父,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苏月还没有见过那样浩大的场面,想去见识见识。”

妖娆而卧的月夺城轻挑眉眼,羽睫翻飞,噙了丝不屑:“人头攒动的地方有什么乐子可寻?一群僧人念念叨叨着别人听不懂的梵语,还焚着冲鼻的香装神弄鬼,没什么值得一去的。”

“师父就这么鄙弃僧人?”

“不然也。”他抛开了手中的书卷,目光有些瘆人,“天下僧人,独他成佛。”

“谁?”我向来对他所称赞的人感兴趣。

“慕兰赺措,北戚的皇子,据闻他降生那日天显异象,金光笼罩着整座宫殿,梵音自西方飘来,灵雀绕梁三日迟迟不散,北戚也迎来了多年未至的一场雨。这自然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巧合和后妃为了巩固自己地位捏造的祥兆,但是他自小天资聪慧、智多近妖,九岁就麾军城头,将兵临城下的嘉牧国打得节节败退,过好几百年也未必能恢复元气。北戚国主在他嗷嗷待哺的时候就在他耳畔读兵法,抱着还在襁褓里的他浴血奋战,这点功绩固然也是不值一提的,只是……”他的声音飘远,远得不能再让人牢牢实实地握住,然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不与你多言了,你想去便去吧,为师不喜喧嚣。”

月夺城是一个不习惯回忆的人,他活得一向如此的现实,只要悄悄触及过往,他就会缄默,见他面露倦色,我悄悄退下。

这几日月夺城的面色和精神都不是太好,在人前他没有表露出来,但是面对我却不再带着纵横决荡的面具,似昨晚他迟迟归来,握着我的肩头说:“幸好还有个苏月,无邪不欺。”

当时正值半夜,睡意朦胧的我没有回答他,但是今日,我确实应该做些什么,我不能让他永远只做给我安慰的人,我也不容许他独自承受孤寂。我又推开了门,坐在榻下,为他拢了拢身上的毛毯,见他眉头稍拢,我便知他没有睡着,这样谨小慎微的人就算是睡觉也是满身警觉的。我挽起他倾于榻下的长发,那触感如丝缎柔滑,一不留神又从我指缝里流泻而下,凉凉的很是舒服。我把脑袋枕在他脸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说:“师父,苏月此生绝不负您,若是我今后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就让神明来惩罚我。”

他睁开了笑眼,眸里淌着温柔,他起身将我纳入他的怀里,像小的时候那样轻轻拍着我的背,似抚慰似宠溺,慢条斯理道:“苏月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呢,真是有错,那也是为师错在前头,苏月才负师父的。这世上没有什么神明,就算有,那该惩罚的也是我,况且,为师才是你的神,你的天,我舍不得伤你,天下人就得要宠着你。”

我心中有感激,也有苦涩,道:“师父累了就睡吧,苏月在一旁守着你可好?”

他放开我,闭上了眼睛,我轻轻哼着轻柔的曲子,一曲毕,他却睁开了眼睛,几分无奈:“苏月是把为师当孩子哄吗?”

我面上发烫,催促道:“快睡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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