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也看出了容陵身上背着的这人气息微弱,几乎是要在顷刻间晕死过去,根本就不敢耽误,在容陵开口的刹那,他便跳着进去将馆主给找了出来。
谁知今儿馆主不在,他找来的是一位女大夫,年岁尚轻,面容俊俏。
容陵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儿瞧见这人,不过愣神过后,他便低了头:“温小姐。”
“容统领。”温如画朝着他福身。
趴在容陵肩上的姑娘,听见熟悉的声音后,费力的掀开眼皮子瞧了又瞧,可惜她如今就想是被一片血色冲洗,只能隐约的瞧见她的身形如何,可面容却是无论如何都瞧不清的。
温如画在她抬眼的时候,也瞧了过来,她显然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儿看见这人,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几分龟裂。
容陵一见,便知有戏:“这人温姑娘认识?”
温如画嘴皮子颤了颤,她自然是认识这人,而且她俩也算是难得的能说上话的,只是碍于身份,她俩极少见面,如今乍然同她在长安相见,还是被广陵王府的人给扛出来,她觉得她好像才从深山老林中出来一般。
已经跟不上这世间的变化。
温如画紧紧地抿着唇没说话,只转身往内堂走着,也不知是不是走得太着急,她在转身的刹那,脚便踩着了裙角,差点没有被绊住。
好在身旁的小童眼疾手快的将她给拉住。
见着温如画步履有些蹒跚往里走,容陵也不敢犹豫,立马就背着人跟着她的脚步,直到今儿温如画暂居的屋子后,容陵这才小心翼翼的让人将沈梨从他的背上给扶了下来。
温如画让人点了烛盏靠近,穿在她身上的黑袍身前有些地方颜色要比其他地深一些,她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按,便听见那人要死不活的在床上闷哼了声。
极痛。
温如画收了手,对着容陵道:“你先回去吧,这人会没事的。”
容陵也不好在这儿待太久,听至此感激的朝着温如画拱手:“那就多谢温姑娘了,容某明儿在登门致谢。”
温如画冷淡的一颔首后,便走到了床边,低头瞧着躺在那奄奄一息的姑娘。
她按住了她的喉咙的一侧,哑声道:“你一个姑娘,没事逞什么强。”
“还好你今儿遇见的人是我,要是遇见韩雍,指不定那家伙要怎么给你一刀了。”
躺在床面上的人,虚弱的睁着眼,眼睛半睁半避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朦胧。
温如画也不同她废话,她伸手便想要将她的身上的衣袍给解开。
屋内燃了炭火,倒也不怕她被冷着,她认真的盯着她,纤长白净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了片刻之后,外袍便被她轻而易举的给解开,褪去外面的碍人眼的黑袍,里面的伤势便更加直观的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白色的中衣,几乎是被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甚至是还有不断扩展的趋势。
温如画大大小小的伤也见了不少,可她也算是第一次见一个姑娘家身上瞧见这般严重的外伤,她嘴角紧紧地抿着,俯下身去将她的衣裳解开,直到最后露出了被她胡乱包住的腰腹。
“姑娘。”一旁的丫鬟递了一把剪子来。
温如画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她这伤多久了,一会儿要是拆了,指不定这人要痛成什么样,咱们手上止痛的之类的药还有吗?”
“这个奴婢不太清楚,不过依奴婢之见,长痛不如短痛,郡主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温如画又何尝不知,她瞧着好友苍白的面色,狠了狠心又重新低头去拆她腰腹间的布条。
如她所料般,有些布条已经同她的血肉粘黏在一起,若是要将这些布条给撕开,指不定就要将她的血肉在撕裂一次,光想着,温如画浑身就打了一个激灵。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将其他多余的布条用剪子给剪开,然后余下一截布条,垂落在了腰腹下,以供她用力,一次便将黏在她皮肉上的布条给撕下来。
“姑娘。”丫鬟在她的身后提醒道,“若是再晚些,指不定要更痛些。”
“我自然是知晓的,可想着这丫头……”温如画咬紧了贝齿,指尖都不由得有些发颤,“你说这个丫头,怎么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呆在金陵或是沂州了,非要跑来掺和这些破事。”
抱怨间,温如画的手已经准确无误的拉上了她的布条,然后一用力,便听床面上半死不活的那人,痛极的哼出声,原先已经快合上的眼,又重新的睁开,清醒的盯着床顶。
温如画一刻也不敢耽误,她立马就接过丫鬟手中的药,仔细的给她清理伤口。
最后在痛极之中,沈梨又一次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着温如画将她的伤势给处理好站起来时,手脚都不由得开始发软,全靠着身侧的丫鬟尽心尽力的扶住她,这才免了摔在地上。
“凌儿。”温如画攥着她的手,“我给你一个方子,你照着将药煎了端来。”
“那姑娘您可要去歇息?”凌儿担忧道。
“不了。”温如画摇头,“不瞧着这丫头醒过来,我心头难以安定。”
“你且去吧。”说着,温如画又攥住了她的手,“对了,若是宜姜在这儿,估摸着跟在她身侧的几位侍卫也在,你先找找,然后给他们传个平安,免得届时又出了事。”
“奴婢明白的。”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去,温如画寻了个地靠着,她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了她的身上:“真是欠了你的。”
醒来。
天刚恰亮。
沈梨睁着眼,瞧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在床边摩挲了一阵,然后就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手感极好,她没忍住,眯着眼捏了一把。
然后身侧正趴着休息的人,立马就跳起来,毫不留情的对着她的手背给了一巴掌。
那声音极响极脆。
被打的人愣神了片刻后,这才僵硬的转头看过去。
边上正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姑娘,就算是比之平常憔悴,那也是面若桃李,极其难得的一个大美人。
“如画?”沈梨嗓子嘶哑的出声。
温如画冷笑着:“妾身还以为宜姜郡主有多厉害了。”
沈梨眨眨眼,没再说话,极乖巧的瞧着她:“如画你怎么在这儿?”
“来瞧瞧你死了没有。”温如画嘴边扯着笑,只是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一般。
沈梨有些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明智的准备转个话题:“我好渴。”
温如画面无表情的转身,去桌边给沈梨倒了一被温热的白水后,仔细的扶着她喂下,又问:“说吧,你来这儿作甚?”
眼见着自己好像绕不过这个话题,沈梨凝神了片刻后,便立马闭眼开始装死。
温如画冷笑着:“沈宜姜,有本事你就一直给我装死下去。”
这么一闭眼,没多久沈梨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到日落时才醒。
而且是被饿醒的。
沈梨虚弱的睁着眼,闻着远处的汤的香味,只觉得腹中的馋虫蠢蠢欲动的,她用舌尖抵了抵自己的唇齿,下一刻便听见屋内槅扇开合的声音。
她转眼瞧去,就见温如画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过来,直直的在她的跟前坐下,身后还跟着沽酒和闻末两人。
见着沽酒无事,沈梨瞬间就松了口气:“你没事便好。”
沽酒却觉得难堪至极,作为暗卫,应该是他去保护主子的,万没有主子反过来保护他们的道理,是以一见着人,沽酒请安之后,便立马跪下,低着头一副任由主子处置的模样。
沈梨还不曾说话,温如画倒是先踢了一脚:“你要寻死觅活就去外面,你们姑娘身子还虚弱着了,别在这儿给她添堵。”
“如画。”沈梨恹恹出声,“沽酒,我无事,你先同闻末下去歇息吧。”
“你这还叫没事。”温如画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尔后更是毫不含糊地伸手在她的腰腹间一按,痛得沈梨立马惊呼出声。
“温如画。”
“不是没事吗?”温如画冷笑着,“原来咱们的宜姜郡主还知道痛呀。”
“温姑娘。”沽酒刚开口。
温如画便不耐烦的转身盯着他:“滚出去。”
“不想你们主子死的话。”
闻末对着温如画拱拱手后,便拉住了沽酒的手臂,任由他再不情愿,还是将人给扯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后,温如画这才转头盯着人瞧:“我告诉你,你若想死就死远一些,便在我眼皮子底下。”
“知道了。”沈梨笑了笑,“其实这事也不怪沽酒,是我的错,你又何必同他过不去。”
“我可不是同他过不去。”温如画挑眉,“是你要同我过不去,郡主殿下。”
沈梨好脾气的一一应承下来,就着温如画的手,将一碗白粥给喝得干干净净。
“对了,你来长安作甚?”沈梨问。
温如画盯着面前的空碗,想了想:“就当我傻了吧。”
“嗯?干嘛这样说自己。”
“我是真的傻了。”温如画自嘲的一笑,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笑,“不过像你这把没心没肺的姑娘,是不会懂的,与你说了,也是白说。”
“所以,我就不费口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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