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璐想起,顾母死之前, 破天荒地打了电话到上海, 催促着曼璐赶紧回家。
当时, 只有曼璐和伟民在上海,曼桢回六安看她们。曼桢走之前还跟曼璐说,顾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她真担心哪一天就阴阳相隔了。
没成想, 她的担心成了真,在曼桢回到六安的第三天, 就被顾母催促着打电话叫曼璐回家, 而不是给曼璐写信。
曼璐收到顾母快不行的消息, 尽管对这个母亲喜欢不起来, 但是作为子女,总要在母亲临去前尽一尽孝的。
所以,曼璐通知了伟民,两人急急地买火车票往六安赶。
偏偏,他们走的那一班车遇到了麻烦,早上八点的火车愣是延迟到十一点才开。上火车后,伟民又因为昨晚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腹泻难受。
当时身上没有带药,伟民只能一趟趟去厕所。等两人下了火车, 伟民已经虚脱的不成样子, 没办法, 曼璐只好先找了个药铺给他拿点药吃。
终于等两人赶回老家, 顾母已经没了生息。
曼桢哭着对曼璐说,顾母临死前最想看到的就是她,嘴里一直在念曼璐的名字。曼桢想,顾母肯定是后悔了,想要和曼璐和解,偏偏最后没有等到曼璐。
那会儿,曼璐的确有些遗憾,以为到底是母女血缘,没能在最后一面见到自己,顾母大概走的很不甘心。
如今再细想,顾母临死前居然没有想起她最疼爱的伟民,还真是有点蹊跷。
然而,这终究只是曼璐的怀疑,没有人告诉她,真相究竟是什么。
虽然赢得莫名其妙,但总归是赢了,这结果叫曼璐很喜欢。
她想,人的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曼璐的这个世界大约是她待得最简单最舒服的世界,因为没人找茬,就算有,也被她轻易地化解了。
她所要做的无非是挣钱,然后生活,偶尔享受。
可能是这个世界过的太平顺了,等曼璐再次清醒时,她发觉自己掌控不了现在的身体。
她如今寄居的身体名叫上官飞燕,是金鹏王朝皇族上官瑾的孙女。
金鹏王朝沦陷,上官瑾和其余三位朝臣,皇亲上官木、大将军平独鹤以及内务府总管严立本,四人一起护送当时只有十三岁的王朝继承人前往中原避难。
为将来复国有望,当时的大金鹏王将皇室财富平分成四份,交给上官瑾等四人保管。
然而,金鹏王朝的继承人是个没有野心的,他不想复国,因为复国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因此,十三岁的继承人在上官瑾的带领下,与其余三人失去了联系,一直过着隐居逍遥的日子。
上官飞燕作为上官瑾的孙女,从小与公主上官丹凤一同长大。金鹏王朝已经不复存在,可上官瑾仍然谨遵君臣之礼,在上一任皇帝死后,将继承人当做大金鹏王看待。
上官瑾恪守本分,上官飞燕作为他的孙女,与上官丹凤相处时自然要低她一等。
两人名义上虽是堂姐妹,可因为身份的尊卑,上官飞燕一直不服气。她自认比上官丹凤美丽聪明,却在待遇上处处比不上上官丹凤,所以,上官瑾死后,上官飞燕立即离开了家,想在江湖中有一番作为。
在上官飞燕离开家之前,曼璐一直被囚困在身体内,做不了主。
直到这天,上官飞燕遇到一个人。
这是个男人,还是个老男人,一点也不英俊潇洒,相反长得极为一言难尽。这人叫霍休,是个矮小又干瘪的老头,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风干了的硬壳果,以曼璐的眼光看,用丑到家了来形容也不为过。
然而,上官飞燕却喜欢上了他。
确切的说,是喜欢上了对方珍藏的珠宝财富。
上官飞燕是个极为自负的女孩子,她自认天底下没有谁的美貌聪慧比得上她,她所要的生活就该是最好的,而最好的生活自然需要财富来堆积。
她所要的这些,霍休恰恰都能够给她。
上官飞燕陷入了恋爱中,好几次,曼璐都怕霍休这老不休会占上官飞燕的便宜,这就相当于间接占自己的便宜。
好在对方练的是童子功,霍休除了用珠宝以及花言巧语打动人心外,并没有对上官飞燕做过其他过分的事。
可是,他马上就要利用上官飞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以上官飞燕的智商,要让人替她做事,美色是最天然的优势。
曼璐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急迫,以往她是直接胎穿的,不想这次居然一个身体承载两个灵魂,而自己又是没有主导权的那个。
好在,从霍休出现后她接收了剧情,趁着上官飞燕和霍休黏黏糊糊的这段时间,她找了各种方法,力求挣脱束缚。
逍遥派的各色典籍中记载了武功无数,曼璐一个个去试。
当她念到“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时,一股暖流由丹田生发,沿着灵魂各处游走。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琅嬛福地珍藏的那本《逍遥游》淬炼的并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逍遥派所谓的修仙传说,是真正存在的。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曼璐存养实力,夺取身体的主动权。
只不过,一开始她只能在夜晚出现。好在,另一个上官飞燕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这也给了她更多的时间,去完全的掌控这具身体。
上官飞燕和霍休商量了夺取金鹏王朝所有财富的计划,她第一个去接触的人是柳余恨。
柳余恨在江湖的称号叫做玉面郎君,和称号相反,他的五官长相和玉面毫无瓜葛。
不过,这么说也不确切。毁容之前,他应该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只不过此刻,他的脸被削去了一半,只剩下一只眼睛,半个鼻子,五官扭在一起。
他的双手也被齐腕斩断,右腕上装着个寒光闪闪的铁钩,左腕装着比人头还大的铁球。
曼璐搞不懂这个上官飞燕的审美为什么会这么差?
霍休又老又丑,品性也是歪的。柳余恨则是与人说不了几句话,就要黯然神伤地念一句“多情自古空余恨,往事如烟不堪提”。
走文艺路子,走的有点神经病了。
曼璐忍了一个白天,冷眼瞧着她在柳余恨面前娇嗔细语,终于等到晚上,她找准时机夺了身体的掌控权,随便留了一张外出有事的纸条,就马不停蹄地赶往花满楼住的地方。
接收的剧情里,花满楼此人简直好说话到没脾气,你跟他提再过分的要求,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无德之事,他都会答应。而且,他住的地方也很好找。
曼璐,此时已变成上官飞燕,她要快点赶到花满楼那里,请求对方看牢这具身体,不到她完全掌控主导权之前,不能放自己离开。
当她赶到花满楼的居所时,月亮已经移到了西边。
尽管一直被困在身体里,可一旦掌握这具身体,她没有一丝陌生感,就好像这十几年自由活动的灵魂就是她。
轻轻一跃跳进院墙,一股逼人的花香迎面扑来。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满园的花,各色品种繁复,颜色不一。上官飞燕只闻到混杂杂一起的花香,却辨不出这些花都是什么种类。
穿过院子,上官飞燕立在檐下静静听周围的声音。裹挟在风中的,是心跳的声音。
咚!
咚咚!
顺着声音来到花满楼的卧室,上官飞燕直接推门进去。
她本就是来找人的,何必躲躲藏藏。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花满楼睡觉脱没脱衣服。
火折子点燃,黑暗逐渐被驱散。
“有人吗?”
她问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一声叹息,花满楼的声音很温柔,又带一点无奈。
“姑娘,这么晚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也是,大晚上睡着觉,被人吵醒,还以为是飞贼,能不无奈嘛。
“是有一件极麻烦的事想求花公子帮忙,你——你是花满楼吗?”
她要确认一遍。
将房间里桌上的油灯点燃,上官飞燕朝对方的床榻走去。
“姑娘?”
花满楼听到声音朝自己走来,吃惊是免不了的,长这么大大约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拘束的姑娘。
掀开床上搭着的帐子,花满楼一身白衣坐在床上,眼睛“看着”她。
花满楼脸上露出一丝窘迫来,他感觉到对方正在打量自己,那视线逼得他不得不将身上的被子往肩上提一提,好像这样,对方就看不到他了。
“我听说你人极好,只要别人有困难求你帮忙,你都会帮,是真的吗?”
花满楼点点头,问道:“姑娘,你这么晚来找我,可见事情急迫。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把我绑起来,堵上嘴巴。无论我叫的有多惨,都不要理我。等到天黑,你再放开我。可以吗?”
听完这话,花满楼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显然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夜晚来临之前,无论如何不要放我离开!”
她再次强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