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宽敞的一楼客厅。
欧阳妤攸和阿生漫无边际聊着天,那女人窝在沙发上,任阿生紧搂着,贴着脸,那难得一见的乖顺模样,映在季临川的眼底,惹得他嘴边噙着笑。
季临川脚步停在台阶上凝望着,这一刻,还真有点妒忌他妹妹。
能享受连他也没有的待遇。
见阿生闷在她的头发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说很好闻哎。她那张平静漠然的脸上露出鲜少能见到的,温柔的笑容,犹如风里摇摆的木棉花,暖心又灼人。
可就在她低眸的一瞬,唇角下落,脸上化开的忧郁,终究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尚家这里能牵动她情绪的,可不就那么一件事。
何时何地,只要让她想起欧阳那老家伙。
那就像吃了慢性毒药似的,毒素顺着血液扩散,忍不了多久,毒性入心,她总会发作。
阿生自然是要留他们吃晚饭,结果到了傍晚,她家的外国厨子和粤菜厨娘因为上菜顺序又差点打起来。尚奕君习以为常,招手让他们落座,随阿生用她那无厘头的逻辑去厨房尽情调解去了。
尚奕君温厚沉稳地笑,说自打阿生嫁过来,这家里的规矩早就名存实亡,每天都是鸡飞狗跳,热闹得很。
说的是稀疏平常的话,可那满满的宠溺口吻,是一个男人对阿生最热烈的爱。
欧阳妤攸坐的位置,抬头正是落地窗外的一轮明月,园子里月季花枝头伸展,一簇簇围在窗台边,她手里搓着米色的餐巾布,怔怔望着那窗外出神。
两个男人坐在长桌上开了香槟,小致还在玩陀螺,尚奕君举着细长的高脚杯,伸手敬她:“欧阳小姐有心了,给他买了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尚奕君虽然娶了季临川的妹妹,辈分上该跟着重生称呼,但毕竟他是这个屋子里最年长的男人,对他们,他始终称季先生,欧阳小姐。
欧阳妤攸闻声回神,拿起酒杯回应,客气地笑,“尚先生说有心,我就全当你是在夸我了。”
尚奕君不明所以,她两指夹着高脚杯的底座,摩挲着笑说,“被人骂久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心,可不就是夸奖。”
尚奕君只当她是玩笑话,而旁边季临川冷冽缄默的眼神,手指收紧,扬起杯子一饮而尽,更是确定无疑,她的坏情绪已经弥漫开来。
这时阿生入了座,一副解决完大事的当家婆模样,接着中西餐混着上,毫无讲究,可见这尚家已被阿生打理得那叫一个脱胎换骨。
席间尚奕君聊起如今裸石原料的行情,无意间提起前段时间那小珠宝公司造假极品帝王绿的事,因是行内一件话料,免不了拿出来跟他这位当事人品嚼一番。
尚奕君侧重点是赞扬现在的监察部门效率惊人,竟能在新品上市短短几天内就查出质量问题,经此一事,谁都知道,梵森虽看起来被泼了脏水,但控告澄清之后,梵森的这宝石开发商一把手的位置反而做得更稳了。
季临川冷哼道:“那群病虫想借着一根树枝,爬上我梵森这块林子,简直痴心妄想。”
一根树枝?
欧阳妤攸目光低垂,嘴角轻笑。
她可不就是那根无足轻重的树枝……
尚奕君原是给季临川干净利索的处理手段加以赞赏,但迟钝如她,此刻也听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那极品帝王绿并没有给季临川造成恶劣的影响,反而在他出手灭掉那珠宝公司之后,让梵森在老客户那里建立了更深厚的信任。
说起来,短短几天上市的新款,就被揭露珠宝有假,可不得有人盯得紧呢。
说什么她坏了梵森的名声,她连累了他,狗屁!
不过是一石二鸟的招数,既巩固了公司的地位,又能趁机教训她……
季临川,始终都是那个心里藏着九曲十八弯,阴险又有手段的人。
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
欧阳妤攸自嘲般地笑,一杯香槟顺着喉咙滑下。
晚饭结束,阿生嚷嚷着要打麻将,欧阳妤攸没兴致,宁可陪小致玩乐高也不肯打,于是拉来的尚家的老管家徐叔顶上。
刷刷地洗牌声在桌子下响了起来,片刻之后,四排麻将从打开的空间里,整齐地升了出来,重生按了筛子,季临川先拿牌,四个人专注地整理起自己的牌面。
“你们什么情况?”阿生没有征兆地问了一句,惹得尚奕君抬眼望着她,这才发现她问的是季临川。
自他们两个进了尚家的门,始终是谁不搭理谁,几乎连眼神都没有交集,可比阿生原以为的还糟糕多了。
“八筒!”季临川震声推出去一张牌,转眼瞟了何重生一眼,“别闲操心。”
“谁操心你。”何重生学他说话的表情,冷屑了一声,“我是关心妤攸姐姐,人家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没嫁给你之前就在美国拿了那么多插画大奖,怎么说也是品貌顶尖的美人,我记得当初有个意大利人追她都追到国内来了吧?”
季临川推了一张牌出去,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那人两条腿被我打断,估计下半生过得不怎么痛快。”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运,她就这么栽在你手里……”说完何重生重重拍下一张牌,喊道,“三萬。”
“你刚说什么?样貌,家世?”季临川嗤之以鼻,低沉着声音说道,“以前嘛,这两样还算是拿得出手,你看她现在,还剩什么?”
“你怎么有脸说?”阿生愤然,“两年前你不要太狠啊,不是奕君一直劝我,说那是你和欧阳家的私事,我真想跟你断绝关系!”
季临川眉头一扬,笑道,“咱俩没关系,你用不着断。”
阿生骂道,“没人性!”
又是这句,季临川夹着一张牌,扬嘴笑:“既然都挂上了没人性的恶名,早知道那时候就把她甩了,落得单身自由,不然现在得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人往我怀里钻,我还用得着每天对着她那张臭脸!”
阿生打出一张四条,讥讽道:“当年也不知道是谁三天两头飞美国,海底捞全套热乎乎地往那边送,为了她想要的一本绝版翻印古籍,差点没把手底下的人指挥到全世界去找,你倒是挺会装,结了婚就翻脸不认人,真看不出你们男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尚奕君听得直皱眉,总觉得自己无故躺枪,有点憋屈。
可季临川却是充耳不闻,一只手抓来一张牌,按在拇指处摩擦了一下,猜出牌面,往桌上一拍!随后兴致高昂,吆喝道,“够劲,丢了两张五筒,最后一个绝张还是摸到了,看来,兜兜转转,是我的,跑不掉啊。”
兜兜转转,是他的,跑不掉。
阿生往他牌上凑着看,推牌,噘着嘴评价一句,“狗屎运!”
他们在偏厅打牌,欧阳妤攸离得远,只听到稀稀落落的麻将声,她起身走了好一会儿,尚家房子建得宽敞,单楼下就七拐八绕的挺多房间,洗手间又在最里面的拐角处。
上完厕所出来,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吓得她略微一颤。
定睛细看,是他。
季临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以为他也是来上厕所,欧阳妤攸躲开身,给他让道。
哪知季临川却没挪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里面拖,反手控制力道关了门。
他抿唇讽她,“我太太估计肾不好,怎么总跑来撒尿?”
“你肾好,不用撒尿,行了吧!”
欧阳妤攸使劲挣开手,却反被他按在洗手台上,宽大的镜子前,她一抬头,望见他下巴抵在她肩窝里,自己的双手被他拉到后面扣着,眼神迷离贴着她的脸,暧昧的语气,道:“听着你像在夸我,看来平日卖力点你还是很满意。”
他低手解开她身后的衣结,一件修身交叉黑裙,束腰是一条黑带,背后一松,前领顷刻就会敞开,露出浑圆柔软的肌肤。
“季临川,你想干什么?”欧阳妤攸厉色制止,刚抬脚想踩,季临川轻车熟路,反将她擒住。
腾出一只手,将她整个人锁在臂弯里,声音像长了脚的羽毛,钻进她耳朵里,撩拨着她,说,“想干你。”
季临川尾指上散发的猩红色光芒,正游走在她锁骨处,浑身上下都被扣得死死的,低着头闷声挣扎,头发从耳旁滑下来。
好……
从踏进尚家开始,她闷在心底的怒气,终于还是被戳破了一个口子。
欧阳妤攸眉眼淡漠,仅存的一点理智,让她努力克制语气,“季临川,早知你跟尚总如今会这样合拍,当初我死也不会让我爸回来替你解决恶意收购……如果不是替你擦屁股,后来他也不会……”
她的话断断续续,也许因为怒意,也许因为他不给她顺畅喘气的机会。
季临川低声道:“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从五年前阿生嫁给他的那天起,恶意收购这笔账,我们就算清了。”
“对,你们两清了!是我异想天开,以为你会念欧阳家一点好!是我忘了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混蛋!”
“我就不该心软!我怎么能相信你这种赌徒,你全身上下坏到骨子里!永远改不掉的劣性,你就是存心在报复他!”
“你眼睁睁看着一个老人去死,季临川,你才是铁石心肠,你简直没人性!”
他直直盯着镜子里的她,嘴唇游走在她脸侧,平静地听完她说的每一个字,等她彻底没声了。
他方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输。”
尤其不想输给一个他不服气的人。
欧阳妤攸还在思忖着他的话,季临川飞快地掀起裙摆,她紧按住他的手,一双眼睛蒙上薄雾,凝结成水,缓缓晃在眼眶,她说,“季……临川,你疯了!要在这里……”
“这里怎么了?”他趁机贯穿进入,“我见你在别人家,笑得挺开心的。”
良久,季临川整理好,走出洗手间,代替他打牌的尚家司机阿勋,给他让座,阿生骂道,“便秘吧你,这么久。”
季临川见牌面好,嘴角笑意更盛。
几个人又打了几圈,一转眼已经到了十点多,阿生远远地见小致玩累了,已经在欧阳妤攸怀里打瞌睡了。
散了场,季临川大步走去,因早就跟阿生说好,带她儿子回季家小住几日,宽慰下老太太,顺便给他头上的伤打打掩护。
阿生跟季夫人虽不是亲母女,但一个没了亲妈,一个未得女儿,这几年关系还算亲近,尤其小致这孩子,甚得季夫人的宠爱。
季临川弯腰从欧阳妤攸怀里抱起小致,他低脸贴近的那个瞬间,唇角故意擦过她的耳垂,小声道:“把腰带绑好。”
欧阳妤攸本能地反手一摸,并未散开,当知被戏弄,转而实实在在狠瞪了他一眼。
刚坐上车没多久,小致就醒了,歪圆嘟嘟的小脸蛋在欧阳妤攸怀里赖着,一会儿一句舅妈抱得最舒服,舅妈说话的声音最好听,总之,舅妈哪儿哪儿都比他那个整天瞎胡闹的亲妈要好。
惹得季临川在一旁鄙夷得直摇头。
除了魏沉那小子,她的脑残粉又追加了一只。
欧阳妤攸再怎么低沉,也耐不住五岁孩子的小奶音,转而温柔地笑了,抱着小致,心里某处柔软的东西被戳中。
三人回到家,欧阳妤攸牵着小致走在前面,进了宅院,见那季夫人仰着头正望着门口那棵名贵的沉香树。
“外婆!”小致见了季夫人欢喜不已,远远地就从门口朝季夫人跑了过去。
欧阳妤攸跟在小致身后,这时,季夫人视线才寻见了他们,眼看这孩子就要跑到沉香树下,她脸色突然一惊,抬头喊道,“老陈,快停下来。”
小致听到季夫人的呼喊,不知缘故就停在了那里,四处张望着,欧阳妤攸随季夫人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头顶上方,遮天蔽日的沉香树上,老陈正在上面锯树枝!
说来已经迟了,老陈锯了半天,树枝已经是摇摇欲坠,他闻声手一停。
随后只听“噼啪”一声巨响!
一根巨大的树枝从上面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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