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巨大的水花与白色的雾气相交。
众人转头,只见细瘦的身形撞入温泉中。
她在水里扑腾站起来,背对所有人,弓着身子,大家并看不清她的表情,唯独看到她的耳根、后颈,像是被煮熟的虾,甚至还冒着腾腾热气。
白惜棠方才尚未有反应,入水后,顿时整个人好似被一团火包围一般,身子灼烫,烧痛感刺激每一个细胞,令她几近晕厥。
她摇摇晃晃的从温泉之中站起身,想要逃离,却发现双腿发软,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灼伤之痛有如尖利的刷子一下下撕扯她的神经,叫她痛不欲生。
好痛,好痛!
她几近晕厥,却没有人救她。
如此多的士兵像是看热闹一般,纷纷立在岸上,有的切切私语,有的面面相觑……
白惜棠知晓为何,因为有杜明志在!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到了生死的边缘,竟还想争一口气。
白惜棠不晓得别人如何,但她不会让自己认输!
她不会哀嚎乞求杜明志的怜悯,也不会相信人面兽心的舒子圣会救她。
方才,她就看清了一切。
现在,更没必要自取其辱!
狠狠咬牙,嘴中尝到血的腥甜,她拼命想要挪动双腿,但每挪动一步都似要用尽她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
她无法动弹,她跪在原地……
很不甘心,很不甘心!
白惜棠有时候很倔强,倔强到让人害怕。
纵然狼狈痛苦得浑身颤抖,她都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哪怕一个闷哼,都没有。
这场热闹的围观里,她仿佛杂耍戏班里讨喜的猴儿,可笑,可悲,但也叫人惊叹。
她的俊俏的脸裸露在外,在雾气之中仿佛有什么变化。
白惜棠费力的用手去摸……
脸……她的脸!
她的脸毁了,因这滚烫的泉水变得好似破烂的麻袋。
一瞬,钻心的痛和恨纠缠而上。
“杜明志!我要你加倍奉还!”
白惜棠嘶哑的咆哮冲破云霄,霎时林中风声猎猎,卷起落叶漫天。
似有一股阴风窜入每一个人的身体,让众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家都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影,以为她因这次嘲弄生了气。
但杜明志知道,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白惜棠涨红的脸渐渐掉了皮……
顿时有些慌张。
而他身边一直隐忍的男子终于无法按捺,飞身而上。
众人只看到一个人影俯冲下泉水,白色披风翻飞之间,眨眼,舒子圣已然将白惜棠裹紧抱在怀中。
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白惜棠的脸被披散的墨发挡住。
士兵皆有些好奇的探头。
狂风大作,她湿漉漉的长发吹起一些,好像被火烧融的皮肉露出一角。
“……”
阴冷的风刺骨,令人颤抖。
上百人噤声,面露惊悚。
那张丰神俊朗的脸,毁了!毁了!
舒子圣如风似水的眸藏着杀气,冷冷的看一眼杜明志。
四目相对,似乎战争一触即发。
“杜明志,本王不会再手下留情!”
“驾!”
一声厉喝,色泽光滑的枣红色宝马嘶鸣狂奔,似脚踏飞燕,在密林之中灵巧的前行,速度极快。
飒飒的声音划过。
白惜棠静静坐在他身前,一直佝着头,没有动。
滚烫的泉水经风的席卷,很冷,却冷不过她此刻的心。
“为什么要救我?”她沙哑的嗓音幽幽然,尽管极力克制,还是无法把所有的恐惧、绝望与愤怒掩藏在看似无波的语气中。
舒子圣的身形一僵,正欲开口,白惜棠打断他。
“因为我是你的狗?”
她嗤笑一声,握紧拳头,掌心出了血印,但已经麻木了。
“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她一字一句沉重的吐息,“要我死吗?”
男子如玉身影笔直,绝世面容冷若寒潭,缰绳几乎被他捏断在手中,可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冰冷,“就算你死,也是本王的!”
“是吗?”白惜棠的脑中划过曾经的种种。
危险的计谋已在悄然开始,她从来不怕将自己推入深渊来达成某种目的。
此刻白惜棠是横坐在马前的,她的身形瘦弱轻盈,只用稍稍移动,就能滑下马去。
但她刚动了动身形,一只宽大的手掌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臂,仿佛要折断她一般。
“白惜棠!”
舒子圣怒不可遏的大喝,他如风似水的眸稍移,视线落在她的头顶,神色复杂,粼光闪闪。
半晌,他道:“好,本王放过你。”
这声叹息之中,三分无奈,七分怜惜。
但白惜棠听不出来,她只遵循自己在这里所学到的一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他!
突然无条件答应放手的恒王在她心中看来,更危险,她面无表情,“条件呢?”
这是他对恒王的定义。
天色已晚,霞光万丈。
此时,舒子圣风华绝代的容颜融在绿树落下的阴影之中,绚烂的颜色随马儿的前行投下光板落在他变幻莫测的脸上,他像一只立在高山之巅的猛兽,骄矜,却孤独。
白惜棠并未看到他深情的目光,只听到他在她耳边缓缓道:“好,若你能在战争中带领我朝将士凯旋,本王便允你离开,从此,我们毫无瓜葛!”
他是不想放手的,还是不想放手……
但这个以白惜棠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完成的条件却入了她的心,她坚定的回答,“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那一天风光无限美,那一天他们双双立下誓言。
在彼此最痛苦的时刻,也是彼此注定羁绊的时刻。
——
回到营地之后,舒子圣将白惜棠带入帐中,却未让太医前来查看伤势。
众人不知道他们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不久后,恒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白家大公子离开猎场,将其送回白府院中。
此等焦灼,已不是传闻中的戏耍了!
许多大臣先前还不信坊中传言,但此刻,就要让他们重新审视白家如今的地位了。
但这诸多想法之中,有一人的想法才是重中之重。
听说皇帝原先定了狩猎三日,贵妃娘娘却忽然腹痛需要回宫,在恒王走后第二日,便回了宫。
各种意味,叫人难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