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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有米粥还不满意啊,我家可没这好东西,不管是白米还是黄米,那都要花钱买的。我家就靠我一个人打猎整口吃的, 可不敢随便花。好在后头有片小河滩地, 那里长着好些芋头,年年能采上百十来斤,秋冬时候也能吃点干的, 不然那日子更是没法子过了。只是那到底不是正紧的粮食, 吃着胀气。这样一比,陆老大,你的日子也是不错的。人啊, 要知足!”
陈家汉子和老肖也不是头一次见,所以也放得开, 这说起话来钉是钉铆是铆的,啥好的坏的都往外说, 最关键的是,语气上既没有太过羡慕,也没有刻意自嘲。从这就可看出这老陈人这实诚成啥样了。他那真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你们啊, 都是不知足的, 不都比我好?不然我干嘛这时候进山?”
吐槽也是有传染性的, 这一说开了, 就是头一回见的老卢也忍不住了,揉一揉抹了药,感觉消了点肿的脚踝,一遍叹气,一遍自嘲。他这一开口,顺带的把老肖的疑问也带出来了。
“对了,说起这个,你们今儿怎么进山了?”
“还能怎么的,为了挣钱呗!”
“秋冬的皮子最值钱了,卖了能比平常多一成的出息,不趁着这个时候猎上点换粮食,那岂不是亏得慌。”
“确实是,都是秋天了,再过上几日那可就中秋了,这会儿不赶紧储存点粮食,那到了冬天这日子可咋过?动物都知道这时候养养膘,储藏点粮食呢,人更不能躲懒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没资格躲懒。”
“家里粮食都没了,再不进山,那吃啥?别说是下雨了,就是下刀子,该去还是要去。家里那么多张嘴都等着呢!”
再直爽的汉子,在面对贫困的时候也一样变得愁眉苦脸起来,这七嘴八舌说出的话,每一句都带着苦难。特别是老卢,他更是苦的那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型。
打猎,吃肉,听着似乎挺不错的,甚至看过那啥荒野求生节目的人呢估计还会觉得这日子其实不难过,可真身处其中才会知道做一个山民有多难。
山里除了猛兽是威胁,还有无数的蛇虫鼠蚁,这些看着不起眼的小东西,很多时候就是阴冷潜伏的杀手,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你送命。除了这些,地形复杂,行走艰难也一样是求生的障碍,像是今天这样崴了脚都是好的,一个不小心,从山上滑下或者摔下来,那简直就是噩梦,直接死了都是干净的,若是摔伤了,又没有旁人可以求助,那就是等死的份,眼睁睁的看着野兽围拢过来撕咬,那是个什么滋味?
再有偶尔的兽潮,山崩,山洪,滑坡,山火等等,天灾人祸,这些都是常年单个,或者只有几个人聚集的山民最大的危难。
老卢在这几个人里日子过得最难,一家五口人,夫妻两个,加上两个都不满十岁的儿子,再有个断腿的老爹,都靠着他一个人打猎吃饭,本就日子辛苦,可偏偏越是日子不好,这事儿就越多。前一阵子他妹夫上山采药不知道遇上了啥,居然直接摔死了,家里只留下自家妹子和一个虚岁才五岁的闺女,你说这日子可咋办?偏偏妹夫还有个不怎么着调的兄弟,为了能占了妹夫家的田产房子,愣是用自家妹子没生儿子,妹夫没有香火为由,只给了一把不到二十个铜钱的抚养费,就把妹妹和外甥女赶了出来。
你说,遇上这样的事儿,他能怎么办?自家亲妹子,总不能看着她去死吧,所以只能接回来,这下自家要养活的人就成了七个,你说老卢能不愁?能不急?所以这才组织了大家伙儿一起冒着雨进山,想的就是多猎点东西,趁着这会儿皮子好,好多换点粮食。
老肖父子两个就那么一遍做饭,一遍听着这几个人絮叨,等着锅子里饭闷出了米香,榨菜切成丝,煮出了咸香,这些人的肚子已经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为了不至于馋的让孩子看了笑话,这说起闲话越发的散漫。连着陆家老二都忍不住说了几句这山里求生的艰难,说几句那些猎物被压价的苦恼,和最先的话头已经偏到了咯吱窝里。听着听着,老肖的眼睛又开始转了。
“陆大郎,外头如今粮食价格咋样?”
“秋收了,这会儿粮价正是最低的时候,还能是啥价格?白米白面的,都只要十文一斤,糙米粗面价格也低,要是买黑面,那更便宜,6文就能买一斤。老肖你也想买?”
“让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心动,这价格真心不高,不过这会儿吃的还有,到明年都不愁,铜板倒是不多,全变成这屋子了。所以啊,也就是问问,权当询价了。麦子这会儿价格也不高吧?”
“那是,这会儿都收粮了,到处都是新打下来的粮食,可不正低着呢嘛!新麦子也只有5文一斤,陈粮更不用说了。这年头,寻常农家一亩地即使收上两石,交了税负,能卖上600到700文就不错了,不然那些粮商可就没法子挣钱。”
别以为那些粮商低价收购,高价卖出的把戏没人懂,大家都眼明心亮,看的清楚着呢,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每家每户的,只要有点余钱,那都是直接自己存粮,为的就是不想让这些黑心的人挣了这黑心钱去。
“这样啊,那买麦子还划算?”
“划算,回家自己磨,不过是多费点力气,比直接买面能便宜好些呢,麦麸还能做枕头,喂鸡,多好。我们正打这个主意呢。就想着一次能多买点。”
陈家大哥五口人,媳妇,儿子,还有两个闺女,虽然这吃饭的嘴也不少,可到底大小子已经十二岁,大闺女也有了九岁,都不是小孩子了,能帮着干好些的活计,就是小闺女也能帮着喂鸡什么的,听着似乎不错,可你得这么想,大小子都十二了,那岂不是过上几年,他就该愁儿子娶媳妇了?两个闺女呢,那是不是还要想着闺女的嫁妆问题?孩子那都是债啊!老陈觉得,那是怎么都换不完,苦的紧,所以喽,这算计起来比其他人更精细些,连着麦麸都不放过也能理解了。
“这样啊,那成,一会儿一家拿一包走吧。”
啥叫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估计就是老肖这样的,也许是今天这有人上门让他兴奋度有点高,所以这话明明能好好说,愣是掰扯出了别样的效果来。等看着其他几个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他心里舒坦极了。自觉好像回到了现代,在工棚里和那些老乡开玩笑,瞎胡闹的时候一样乐呵。
“啊?老肖啥意思?”
“没听出来啊,我这儿有麦子,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们到时候按市价算就成,大家住的近,也不用急着拿钱,啥时候正好过来,那时候给就行,也不定直接给钱,给别的也可以,野鸡啥的我正缺,想做点腊鸡,腊肉。”
这是实话,他最近都没去打猎,一个人进山,还是这个封建时代相对原始的山林,老肖同志其实心里也有点毛毛的。所以,这吃野味什么的,已经断顿好几天了,正嘴巴有点馋的时候,这些家伙送上门来,他能放过?能用买房子附送的麦子换点猎物,他感觉还是蛮划算的。
“啥?你有?”
“对,我有,我说你们啊,真是脑子不转弯,既然缺这些,咋就不知道来问问我呢?我家早年可是开铺子的,杂货铺!知道不?啥没有的?只要是你们能想到的,我都有啊!开了那么多年的铺子,那些仓库里的存货即使单个数量不成,可种类还能差了?粮食也不可能不留点以备万一不是?”
理由很强大,有货的可能性确实不小,这样一想,几个人都高兴了!能不出去猎户换钱,钱换粮食这么兜一圈,被人扒一层,他们怎么可能不高兴?光是省下的脚钱都是惊喜了,更不用说还能缓几天给猎物,还能随时换到粮食,每一个优势都让这些山里汉子感觉欢喜!陆家大郎这个不见外的,窜过来就对着老肖的肩膀一个劲的很拍。
“杂货铺啊!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老肖,你。。。够兄弟!”
这兄弟和开杂货铺有关系?这逻辑是不是乱了点?老肖有点晕!
“爹,咱们吃饭不?”
肖海涛表示,在怎么兴奋,还是吃饭最要紧,他肚子都咕噜噜的响了好一会儿了,这些人怎么还没折腾完?不就是买点麦子嘛!真是不利索!
至于会不会弄错了?那古代装束一出来还不明白,那才是傻子。他都看过一遍了,没有摄像头,也没有摄制组,不是拍电影,那除了穿越还能是啥?这么多证据可不是假的。
当然另外的问题也不少,比如这到底是啥朝代?是啥地域?是啥年月?是啥季节?还有周边是否有大城市?周边人口咋样?这都是目前很需要知道的,但是还不算最严重。
“海涛啊,赶紧,你那啥,拿个本子把咱们屋子里的东西都好好清点一下,列个单子出来,这些很可能就是咱们能在这边活命的根本了。”
“唉。”
不用肖大山嘱咐第二句,当儿子的立马就行动起来,他虽然灵魂只有十五岁,身体更是只有九岁,可到底也是个混迹过不少网络的孩子,有无数的穿越小说可以借鉴,自然知道这会儿该做点啥。
这个家里有啥?本子上记下一样他的嘴角就抽一下,眉头皱的紧紧的。
大米不说了,前面已经说过,就那么一袋子,五十斤,就是日日喝粥,这父子两个最多也就混个两个月。
水,这更少,就那么一桶半,即使父子两个都当个野人,刷牙洗脸全取消了,做饭总要吧,即使连淘米也省了,能用几天?
衣服倒是不缺,他们所在的城市因为秋天特别短,生怕一下子就降温,所以很有几件厚衣裳,应该能熬上不短的日子。就是被子,虽然如今这床上只有薄的,可厚的不是没有,床底下编织袋里绑着的就是自家老爹的厚铺盖,虽然只有一床,可父子两个挤挤,应该也保暖的很。
衣食住行里这住更不用说了,屋子还算是能将就,即使不够保暖,那不是还有外头那么多砖头吗,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就他这个半吊子看着都知道,还是不愁的。只要有法子弄到水,用着水泥黄沙的,怎么也能起一层。
至于其他?工具类最不缺,基本上工地上能用上的东西这里都有,还都是好几样,什么镐头,什么铲子,什么锄头,连着匝地用的铁锤,钢钎子,斧头,锯子都齐备的很,不管是要种地,还是要开凿山壁石阶,甚至是修剪树木,砍柴啥的都不怕。
水泥黄沙也不少,特别是水泥,因为黄沙有好多都是直接堆在外头的,成包怕水的水泥自然全放到了门卫室里,这下也算是成全了他们父子,足足有三十多包,别说是简易房外裹墙,就是在起个三间也是够的。黄沙屋子里不多,就那么十几包,可外头他刚才看了,就在大铁门外头正好有一堆放着,这那么大一个穿越时空的动静,那黄沙堆愣是一点没损,也真是奇了。
除了这些,屋子里桌子凳子什么的都有,锅碗瓢盆的也够用,本就是他们父子两个过日子的地方,这些自然都齐备,就是油盐酱醋,按照目前的量来看,省着些也够用上好些日子了,特别是盐,前几日刚买回来一袋子五大包,还是给肖大山工友带的,两斤装,有这十斤盐,省点就是用上半年,那也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