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怀着十分高兴和好奇的心情走进那扇大门的,但是当我的一只脚迈进那扇门的时候,就突然感到十分不自在。?那时候的天色就跟今天傍晚的一模一样,夕阳火红,照在人的身上明明应该很温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我却感觉到仿佛被一种陈腐、阴暗、恐怖的空气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片黑红色的迷雾,那雾很浓,甚至还带着气味,一种血腥跟泥土混合的气味。”
展昭的目光幽深,整个人都仿佛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傍晚,此时的他仿佛正身临其境。他并不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站在那个破败杂乱的农家院落,面对满地坑坑洼洼的泥土和枯草覆盖着房顶的破瓦房。
那个名叫张清的二十五岁男子正站在他的面前,脸上的神情略显激动。在张清和展昭的对面,摆放着一个好像长条凳子一样的东西。它看上去比一般的木头长凳略长一些,刚好可以让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躺下。张清面带微笑,指着凳子,笑眯眯第对展昭道:“这就是好玩的游戏,你躺下试一试,保证非常好玩!”
张清在对展昭微笑,可是他的笑容却让展昭感到十分紧张。他原本十分信任这个陌生的大哥哥,然而现在,他才突然意识到,他跟这个人不过见过几面,根本不是熟悉的朋友。他不想承认这个人可能是坏人,但是思绪却自动飘到了那个方向去,让他忍不住要这样想。
展昭没敢动,却也没有听从张清的话,躺上那个看上去有些可怕的长条凳子。他犹豫着往后撤了两步,故作镇定地道:“大哥哥,天色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家了。不然,不然我妈妈会着急的。”
说着,展昭转身就要往外走。然而他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张清脸上的笑容就骤然消失了。下一刻,展昭就感觉到后脑一疼,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展昭沉浸在那天的回忆里,此时,他整个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跟当初一样的恐惧和迷茫。他昏迷了,在昏迷的过程中张清对他做了什么,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整个人躺在那张长条凳子上,身上捆着绳索,全身都无法动弹。讲到这里,展昭就突然沉默了。房间里只剩下展昭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天色渐暗,房间里也没有开灯,白玉堂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展昭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后来呢?”白玉堂的声音打断了展昭的沉默。
展昭茫然地看着白玉堂一眼,一瞬间,时空错乱,十二年前的夜晚变成了十二年后的今天。看到了白玉堂,让展昭浑身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身子一软就瘫在了沙发里。
白玉堂心中一紧,急忙俯身过去,轻轻拍着展昭的肩膀,关心地道:“你还好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别走!”展昭一把抓住了试图离开的白玉堂,将他拉回自己的身边,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白玉堂,喃喃地道,“接下来这一段是最难的,不要让我失去说出来的勇气。你留下来陪着我。”
白玉堂立刻点了点头,重新靠近了展昭,并伸出胳膊揽住了展昭的肩膀。这样的姿势仿佛是把展昭搂在怀里一样,白玉堂感觉到,怀中的展昭浑身冰冷,并且汗津津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顿时心疼得一塌糊涂,不由得将胳膊更加收紧了。
原本这样的姿势并不适合出现在两个男人之间,如果是平时的展昭,也一定会敏锐地感觉到白玉堂此时对他的关心已经超越了一个普通朋友的关怀之情。然而展昭现在的思绪完全落在十二年前的那件往事上,根本无暇思索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再加上房间里的昏暗,似乎也掩盖了流淌在两个人之间的那种暧昧的情绪。展昭开始继续他艰难的讲述。
“那个长凳就是他的杀人工具。他杀人的方式,就是将人绑在长凳上,让四肢无法挣扎,只留下脆弱的脖子。他会把绳索套在人的脖子上,只需要用力一勒,就可以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杀死。”展昭的讲述很平静,但是白玉堂却能感觉到在他的怀中轻轻颤抖的身体,显然那并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十分恐惧,濒临死亡的体验。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看上去那么可怕的张清只是一个自卑却好胜的普通人。他虽然是一个连环杀手,但是却远没有我后来接触到的那些犯罪人那样穷凶极恶。他的犯罪原因很有代表性,也很值得深思。
张清父母双亡,从十三岁的时候就独居在那个破败的房子里。他年纪轻轻,却相貌普通,生活贫困。青春期的男孩子受到激素的影响,身体里充满了各种冲动,但是没有人引导他,教育他,也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样寻求帮助。
他学习不好,又无人管束,因此很早就自己做主辍学。没有父母抚养,也没有更好的赚钱方式,只能靠帮着同村的村民打零工勉强维持生活。没事做的时候,他就会去市集,用有限的钱去租一些影碟回家,用父母留下的一台破旧的二手vcd机播放那些影碟。那就是他唯一的消遣方式。”
说到这里,展昭停顿了一下,仰起头看了白玉堂一眼,苦笑一声,“你知道吗?正是那些影碟给了张清灵感,让他突然找到了一种获得自信的方法。他原本贫穷、无聊、枯燥,没有任何希望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叫做理想的东西。他的理想就是当一个杀手。”
“他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想法?”白玉堂咬牙道。
展昭苦笑一声,“因为他觉得,影碟里最酷的就是杀手。”
这么可笑的理由,却促使了一个连环杀手的诞生。
展昭道:“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并没有使用工具。那时候他才刚满二十岁,身体也不算强壮,所以只能选择比他小的孩子作为猎物。他并不是性变态者,也没有同性恋倾向。根据他被捕之后的供述所知,他并没有强|奸受害人,也很少故意折磨他们,确实如他所说,他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当一个杀手。一开始选择小孩子是为了保险,也是为了练胆。之所以都是男孩,则是因为他觉得杀女人不够英雄。”
“这完全就是一个什么道理都不懂的混蛋啊!”白玉堂皱眉道。
展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杀了第一个人以后,他意识到徒手制服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对他来说也有些费力,所以他开始琢磨那个杀人工具,并且很快把它做了出来。”
“就是那个长凳?”白玉堂道。
展昭靠在白玉堂的肩膀上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制作,到慢慢改进,当他杀第四个人的时候那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长凳已经可以当作一个完美的杀人机器了。但是想要用它杀人,还需要一个前提,就是把人骗着自己躺在那个凳子上。这也是后来他成年以后还继续把小孩子当作杀戮对象的原因。”
“没错,如果是成年人,绝不会乖乖被他骗回家,又自己主动躺在上面。”白玉堂不自觉地收紧了放在展昭肩膀上的手臂,恨恨地道,“而且就算是遇到像你这样聪明的小孩,自己知道提高警惕,他也有办法制服。一个成年人对付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还不是易如反掌。”
展昭点了点头,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我被他捆在长凳上,他已经把绳圈套上了我的脖子,幸运地是,在他开始勒我的时候,我及时醒了过来。”
“后来呢?”白玉堂紧张地问道。
“我醒过来以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展昭苦笑了一声,用一种十分平静,听上去却让人异常心疼的语气说道,“后来审理这个案子的警察都感到奇怪,为什么我当时只有十二岁,却能在生死关头那么快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而且还能保持冷静。按理说那个年纪的小孩,不会有那么快的反应,而且十有*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会蒙掉。其实我也说不清,可能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与生俱来的本能帮助了我。我并没有有意识地去探寻张清当时的情绪,但是却很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想杀我。”
“那,你是怎么做的?”白玉堂紧张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展昭摇了摇头,“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次有人想杀我。出于本能,我只能跟他求饶。那根绳索一直在我脖子上收紧,我双手都被捆着,身子也动不了,连张清的脸我都看不清。但是我还能说话,所以我就不停地跟他说话。
我求他放了我,跟他说我父母有多爱我,说我哥对我有多好,说我的家有多温暖。如果我死了,亲人该有多伤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当时说了多少话,说了什么现在也记不清楚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但是我知道,在我说话的时候,张清身上的杀气就越来越弱,而我脖子上的那根绳子也没有继续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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