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丧尸们还在踉踉跄跄的游荡着,满地狼藉的学校超市里,四个穿校服的年轻人坐在货架间的空地上面面相觑,比起凑成一桌麻将更像是一场搞笑的请神会。
“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名叫池麟的少年若无其事的笑着打破了静默:“女士优先吧。”
“啊?我吗?”在场的唯一一位女士似乎也暂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张口结舌的指着自己的下巴,”十班的,庄紫……笑屁啊死黄毛!”
她恼羞成怒的踹了一脚对面笑得四脚朝天的池麟。“对……对不起我是二班的孔子。”
“是紫色的紫!”
“我是水池的池,麒麟的麟,池麟。”
“金鳞岂非池中物……你那个麟也不对啦!”
旁边的成野把木剑横放在膝上,笑容俊朗谦和感觉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我是十四班的成野。”
“幸会幸会,校草嘛。”池麟眉梢一扬,伸手在成野探出的手掌上豪爽的一击,转而用胳膊肘戳戳旁边自始至终都在神游的黑发少年,“霍间你介绍一下会死哦。”
“你都帮我介绍完了傻逼。”霍间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用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和善语气跟他们点头问好,“门字框里一个日。还有,别叫我火箭。”
成野和庄紫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火箭你好。”
被踩了雷点的火箭同学印堂发黑站起来就要走,又被嬉皮笑脸的池麟拉着坐下来。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二十分钟前。
被大雨冲刷过后洗练的天空下,在已经沦为人间炼狱的学校里,四名幸存者隔着五层楼房进行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亲切会晤。
“这么巧还活着啊”池麟喜出望外的跟楼下打了个招呼。
庄紫显然没有接受过如此二逼的问好方式,于是礼尚往来的喊回去:“同学你神经病吗快下来”
“你来接我啊”
成野并不想加入这种侮辱智商的对话,他直截了当的问,“上面没有救援的飞机吗?”
“飞机没停!好像是往城西那边开过去了!”
“了解了。”成野想了一想,“我们在东教学楼下的超市里碰头!”
楼顶的水管少年伸手比了个“ok”的动作,和同伴的身影消失在了天台的边缘。
成野到底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能够想到这种时候抢先占领物资充足的超市。不胜其烦的搏杀出一条血路的他们,见面后也没有热烈拥抱的闲情逸致,而是一鼓作气冲到超市里,仿佛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跑得最快的池麟和成野进去清理掉变异的超市管理员,霍间和庄紫齐心合力把铁闸门拉了下来,然后彼此都焦头烂额的坐在倒塌的货架之间,狼狈不堪的喘着气。
“天快黑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在凝重的空气中显得沙哑而单薄。
他们好像终于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了。
如同血管里沸腾的血液骤然冷却,让被迫兴奋的大脑留出了一截梦醒般的空白。
这场人类自相残杀的巨大浩劫席卷了他们所在的城市,平静的生活一夕之间离析崩坏,那些长年生活在安逸之中的生灵四散奔逃,再也没有人相信无谓的安抚,再也没有温暖安全的避风港,危机中的人永远能切肤的体会到,事情总是比你想象的要糟。
“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希望。
庄紫终于见到了那个上午时在操场上勇斗西装男的不良少年霍间。长着一张淡漠到薄情寡义的脸,神情桀骜难以接近,和他身边那个笑得玩世不恭的小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虽然有点欠揍但是看上去比前者平易近人些,互相介绍完了之后还在努力改善紧张的气氛。“你们不回家吗?”
“我爸妈去国外出差了,不担心。”成野随手摸到掉在地板上的一盒牛奶,顾不得脏插上吸管喝了起来,只是校草不愧是校草,曲起腿席地而坐喝着牛奶看起来也十分有性格。
“我家里这里比较远,不过我相信我爸会保护我妈。”庄紫不知道从哪扒拉出一包饼干,不拘小节的撕开了边吃边含混的问,“你们俩呢?”
池麟很轻快的回答,“我们俩没有爸妈~”句末好像能蹦出小星星一般的爽朗。
“虽然想吐槽你有什么可得瑟的但一想到这种时候无牵无挂还真有点羡慕。”
他们说话的时候霍间就默不作声的修理着超市墙角的小电视,非常懂得自娱自乐,一看就是那种小时候班里举行集体活动大家都在踊跃参与、只有他蹲在一边儿跟班主任作对的熊孩子。池麟跟庄紫挺合得来,几句话的工夫就吵得不可开交,仿佛上辈子是一对两小无猜的仇家。成野走过去双手撑着柜台潇洒的一坐,手里摆弄着喝空了的牛奶盒子,“你等下有什么计划么?”
霍间摇摇头,随着微弱的电源接通声,眼前这个看起来马上就要寿终正寝的小电视放出了令人期待的画面,以及新闻频道主持人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冷静的声音:
“大范围的恐怖袭击事件!犯罪者手段残忍!目前死伤人物还没有经过完全统计,请广大群众不要慌乱,不要冲动,我们的救援不会放弃任何一个。”
霍间想起从楼顶开过的直升机,他嗤笑一声,轻蔑和怀疑溢于言表。
“再强调一次!我们的救援安置点分散在出城的四个关口,请大家安全、有序疏散,遭受袭击也不要惊慌,我们有最优秀的医疗人员。”
信号它终于不负众望的断了。
霍间站起来摸摸鼻子,还是一脸百无聊赖的神情,坐在池麟身边啃起了面包。经过这一下午的高强度体力劳动,他吃起来比包身工都要苦大仇深。庄紫嘴里叼着饼干来到超市保管员的尸体旁边翻翻口袋,找到了一个快要没电的手机。
剩下三个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的看着她,在她拨了号码把听筒贴在耳边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屏幕上的信号格波动不止,庄紫望着窗外夜色中鬼魅一般晃动的人影,耳边每一声忙音都显得那么漫长,直到一个妈妈的声音如愿以偿的出现,“喂?小紫?……是小紫吗?”
“妈妈……!”
“是你吗小紫?”隔着让人心焦的信号,女人喜极而泣,“天啊孩子……妈妈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没事,跟几个同学在一起呢。”
庄紫没留意自己攥着电话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激动的汗水,她努力了好几次才咬住了颤抖的下唇,指甲缝里都是黑紫色的血垢,抓着被血水浸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像是跑出去玩把自己弄脏的小女孩担心被妈妈骂一样,把又湿又黏的长发整整齐齐挽在耳后,对着电话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你们呢?”
“我们。”庄紫妈妈哽咽着停顿了一下,“我跟你爸和好多人一起,被救援部队的人集中带到城外了。”
“我跟你爸联系不到你,在家里给你留了可以用的东西,你要和你的同伴在一起保护好自己,爸爸妈妈在这边没事的,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要……到。”
庄紫眉心一跳,母亲的声音一下子被混乱的电流声冲散了。“妈妈!?”
“你不……到这边来……逃出去。”
噼啪一声,电话连忙音都没有就断了线,庄紫低头看着屏幕上“不在服务区”几个小字,她缄默半晌,回头拿起了靠在收银台上的棍子。
“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不要。到这边来。逃出去。
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酿成了这场神秘而残忍的灾难?
得到庇护的人们就真的安全了吗?
妈妈,我会活着见到你的。
决定了短期目标之后,他们分头整理了一些超市里所剩不多的食物和水,装在一个不知道谁遗落的书包里。
“哎,今后是不是要和教科书告别了呢。”池麟把书包里的书抖了一地,不怀好意的往数学书上踩了两脚,“高考算屁啊,老衲在生死面前终于大彻大悟了。”
庄紫把奶油口味的面包干塞进包里,“是呢,你觉悟这么高你来背这个吧。”
成野丢了几个巧克力,“我虽然能考年级第一,在你的精神造诣面前还是要自惭形秽的,拜托你了。”
池麟哭丧着脸看往包里装水的霍间,“我们说好做彼此的天使呢间儿。”
“我把翅膀给你了,飞吧。”最后把这个泰山压顶般的背包拉链拉上,霍间拍拍他的肩膀,表情诚恳得让人想扇他两巴掌。
“你保护好我们的补给,”成野拎着木剑走到门口活动了一下指关节,以门外拖着口水扭过头的丧尸为背景对他竖起拇指,“我们保护你。”
“你行你上!”池麟抱紧了沉甸甸的包笑骂道,“长得帅了不起啊,妈的。”
下一秒,他嚎叫着“为了解放为了自由为了全人类!”抱着包冲了出去,霍间庄紫和成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个人一起向学校门口进发。
卢坦第七次看后视镜了,阎直依然没有回头的意思。
“往前走到哪了啊?”
“市一中。”
连回答都这么言简意赅,可见心情实在不怎么样。卢坦倒不是不能体会失去朋友那种心情,只可惜安慰也无从下手,只让他又窘又恼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等等,路边好像有几个学生。”
“你确定不是……那啥?”卢坦腿一抖刹车踩成了油门儿,千钧一发之际停在了伸手拦车的少年面前,后座上打瞌睡的闺女差点被惯性甩出去,呼噜呼噜的发出不满的叫声。
阎直条件反射的去衣服里摸出刺刀来,透过玻璃看到了四个亡命徒一样的年轻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个皮相生得特别好看的男生礼貌的敲敲玻璃,“不好意思,能搭个便车吗?”
阎直还没说话,一旁的卢坦忽然跟挡着车前盖的男生一扬下巴,“呀?这不是福利院那个小狗崽子么?”
霍间眯着眼看了这狭路相逢的人,难得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里露出点笑容来,“哦,老卢啊。”
“好久不见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