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越清老郡主情绪已恢复如常。
有关风花必须离府之事,越清老郡主只在入座前,对雾湖渔者提了一个要求。
“雾湖前辈……”越清老郡主拉着风花的小手,看着雾湖渔者说道,“太尉已和我说过我家花儿日后的担当。我也非小家子之人,只是照前辈所言,花儿此去,十年之内再难相见,我这为娘的实在难以割舍……眼下年关将至。所以,花儿离府之事,我希望年后再说,不知雾湖前辈能否满足这个小小请求?”
雾湖渔者听越清老郡主说得情真意切,焉有不肯之理。
“这倒是可以的。”雾湖渔者说道,“老夫本来想这两日就领花儿去莲花观的,郡主既然希望是年后,那就等到年后,老夫再上山来一趟。”
此事议定,众人入了座。
用过晚餐,大家烤着火,闲话了一阵,雾湖渔者才被风老太尉亲领到客房歇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气转阴。
早餐之后,风老太尉便命风二带路,自己亲自陪着雾湖渔者来到了神医输华佗的墓地。
雾湖渔者站在墓前,也不上香,也不磕拜,而是对着墓地说道:“输华佗啊输华佗,老夫会你来了。”
说完,雾湖渔者手中的细鱼竿左右一挥。
风老太尉和风二就见神医输华佗的墓地突然抖动了两下,继而慢慢地启裂开来。
风二生怕有变,他心中虽然惊惧,但还是勇敢地抢前一步,将风老太尉护在了身后。
风老太尉却拨开风二,看着雾湖渔者问道:“雾湖前辈,您这是……?”
雾湖渔者笑了笑,说道:“太尉莫见怪,老夫这是要渡有缘人。”
说话间,神医输华佗的棺椁已从墓地的裂缝中露了出来。
雾湖前辈手中的细鱼竿又一挥,那朱漆楠木棺椁仿佛受到了一股无形巨力的作用,凭空飘浮起来。
那棺椁飘出墓穴之后,忽然又如熟透哂干的豆荚一般,噼啪裂开,并散落于地。
此时,神医输华佗的尸身却依然如氢气球一般,浮在空气中,继续飘移着。
风老太尉算是胆壮的了,但他见此情景,不禁也觉骇然。
风二更是吓得面色如土。
神医输华佗的尸身受雾湖渔者手中细鱼竿的指挥,最后稳稳当当地停落在了地上。
风老太尉略略俯身,只见神医输华佗的面容非但没有腐坏,反而如活人一般红润生色。僵硬在脸上的笑容,此时也如春湖上的薄冰,悄然消释了。
风老太尉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雾湖渔者说道:“雾湖前辈,神医这是……?”
雾湖渔者用手摸了摸络腮乌须,笑着说道:“依老夫看,他呀,也就是在棺椁里睡了两三个月而已。”
言毕,雾湖渔者对平躺在地上的输华佗说道:“输华佗呀输华佗,我们有此缘法,你还不醒么?”
话音才落,输华佗躺在地上,果然眼皮微动。
过了一会,输华佗呻吟一声,然后慢慢地坐了起来。
风老太尉见输华佗死后还魂,一时抛下惊骇,试探问道:“神医,神医,一别多日,你可还认得我?”
输华佗扭头抬眼,把风老太尉看了看,起身作揖叫了一句:“太尉。”
“好,好……”风老太尉捻着白须,高兴说道,“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风二此时也不惊慌了,他凑趣说道:“神医,你是不知道,那天清晨在听松阁,你坐在桌案前,我根本没想到你已经没气了。”
风老太尉听风二如此说,不由又想到了“胭脂狐出,天地同哭”八个字,这事风老太尉从雾湖渔者那里打听不出什么,眼下输华佗就是当事人,何不趁现在问个明白?
风老太尉心念转到此处,便就问道:“是啊,神医你那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输华佗见风老太尉问起那夜之事,先是茫然,可待他想起当时情形,脸色忽然一变,露出了极为恐惧的神色。
风老太尉见状暗忖:“奇怪,输华佗明明是带笑而亡的,可他为什么现在连回想那事都会如此恐惧?”
风老太尉不想错过机会,便再次问道:“神医,你在听松阁到底经历了什么?”
输华佗嗫嚅了一下嘴巴,正准备开口说时,雾湖渔者突然说道:“说又何益!寰宇之间,万事有果必有因。你已是法外之人,又何苦再涉世间恩怨情仇?”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一般,说得输华佗顿时茅塞顿开。
输华佗面上恐惧瞬间消散,他再不理会风老太尉,而是转向雾湖渔者,双手合十,稽首拜道:“高人在上,请受愚人一拜。”
输华佗自还阳一来,先前动不动就挂在嘴边的“我连华佗都不如”之类的口头禅,现在一次也不说了。
雾湖渔者见输华佗虔诚之极,便哈哈一笑,说道:“输华佗,你在须臾之间,能有此悟性,愚人二字,怕是轮不到你了。”
输华佗受此褒赞,面色平淡,只是又说道:“高人若不嫌弃,请收了在下。但凡能在高人身边,端茶倒水,执帚奉鞍,全凭高人驱使。”
雾湖渔者听了,更是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雾湖渔者说道:“老夫说咱们有缘法,还真没错。哈哈哈哈,你年龄也不小了,收你为徒,老夫觉得别扭。不如这样,我们也不做什么师徒,你就跟着老夫,做个超脱方外的伴儿。你就叫老夫‘渔者’。你也不用又是‘愚人’又是‘在下’地谦称,老夫就还叫你输华佗。”
输华佗当即回应:“是,渔者。”
风二见输华佗不管不顾风老太尉的问话,心中很是不平,他便故意说道:“神医,你家那个义弟小蛮天,昨日还在这里想诓我家太尉帮他伪造你的遗嘱,想占你医馆,你就不管了么?”
风二说话的音量声大如钟,输华佗却如同聋人一般,对风二的话毫无反应。
风二不想就此放弃,便又说道:“我家小少爷病未痊愈,神医难道就不想再发慈悲,制清体丸帮帮我家小少爷么?”
输华佗面容一动,但随即释然:“风管家一提清体丸,我倒明白我为何会有听松阁一劫了……”
说到这里,输华佗戛然闭口。
风二待还要说什么,输华佗却已摆手说道:“风管家勿再多言,我有幸跟随渔者,只盼能好好修行,此生再无旁念。”
说完,输华佗后退两步,站到雾湖渔者身后,然后微闭双目,再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