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真的死了?”风寰宇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亲眼所见还是从侍卫口中探听到的消息?”对于皇帝的精明,他有着深深的忌惮,若是那个人利用诈死或是诈病逼他现形,那就得不偿失了。在这种紧要关头,过早暴露实力只会招来灭顶之灾。
风无凛微微摇了摇头,“消息只怕不假,那个女人被软禁在宫里,后宫的其他嫔妃也都是一样,只有皇后日日出入勤政殿,时不时来几道古怪的指令。”他顿了一顿,又若有所思地道,“昨夜她召见了风珉致那三个老臣,风无惜得了消息之后,又急匆匆地冲进了宫,然后满脸喜色地回转了来。就在今早,又有太监宣皇后懿旨,说是皇帝病重,国事由海观羽等人商议处置。”
这个时候宣布皇帝病重的意思极为明显,因此风寰宇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谣言已经没有必要再放出去了,至于皇帝是否驾崩,这其实无关紧要,只要局势一乱,怕是京中那几个大佬再有本事也难以压住局面。
“无凛,风无痕已经在回京的途中了么?”他沉声问道。
“安亲王怕是已经投靠了这位太子,所以护卫极其森严。如果没有料错的话,怕是这些人全都是精锐,以一挡百固然不可能,寻常军士也许根本抵挡不住这些人。”风无凛的消息极其灵通,他们这些年在各地收买了相当的耳目,因此对于扈从风无痕的士卒数目几乎廖若指掌。
“你想风无痕会不会还像上次一样,只带几个人先期潜返京城?”风寰宇不得不虑到这一手,如今时间紧迫,只能抢在风无痕回京之前发难,否则那就是天大的麻烦。“若是时间算不准,那一切就都泡汤了。”
风无凛思量了一会,这才否定道:“上次的变故应该让他谨慎了许多,否则也不会接受风无方的好意,带着这么多精锐随行,而且又是用急行军的架势,摆明了是往京城赶。若是他有意带随从先行返京,大可命那大队人马放慢速度以作掩饰,犯不着用这种如同狂风过境的架势。”
风寰宇这才放下心来,西南那边他早就用飞鸟传信,此时怕是缅阳族已经遭到了变故,估计大战一触即发。西南可没有风无方这样的将领,贺甫荣虽然是朝廷重臣,但却不通军事,因此败战已是板上钉钉的结果。只要趁着讯息传来的当口发难,怕是贺萧两家都压不住局面。他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喃喃自语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虽然已经竭力赶路,但吕原昌和张云锋怕人看出底细,毕竟一行人中若有太子,则速度不可能放得太快。不仅如此,他们一行人的急行军实在过于招摇了些,在官道上往往会遇到各府县派来打听的人。即便不算这些耽搁,他们也最少要十天之后才能抵达京城。只有那两个为首的统领知道,风无痕这个皇太子并不在他们之中,尽管留下了几乎所有的随行侍卫,但他本人已经随着安亲王风无方派去京城的报捷亲兵,早一步赶往了京城。
陈令诚则是通过地道平安抵达了东宫,红如一见到这位义父便立刻喜上眉梢,连对丈夫安危的忧虑也减去了几分。虽然东宫诸人对于陈令诚的神通广大颇为诧异,但此时此刻,多了一个能出主意的人总是更好,因此,为了保住一众人等的性命和前程,他们不得不再次聚在一起商议。这一次,他们可以利用的消息就实在太多了。
与平时不同,这一天的东宫中还多了几个人。由于皇后萧氏的特别允准,詹事府的几个人终于能够出门,因此全聚到了这里。少詹事左晋焕的脸上没了往日的自信,耷拉着脑袋,显得格外沮丧。他是真的感到一种无力,在京城这种实力决定一切的地方,风无痕这个太子不在,他这个少詹事说话的分量就轻了,如今甚至差点被人软禁府中,想起来就令人哀叹。就连范衡文和李均达也是同样无可奈何,他们的品级比左晋焕更低,家世背景也远远不如,这几日被人当囚犯看着的感觉着实令人愤怒。
由于一起商议的除了一众男人外,还有风无痕的四位王妃,因此中间就不得不设了屏风,饶是如此,几个外官还是显得有些拘束。但是,交谈了几句之后,众人的精神便逐渐集中了起来,如今本就是非常时刻,他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可以这么说,即便文武百官中有半数以上支持风无痕,那也只是因为他拥有太子的头衔。倘若到时来一道遗诏,皇位就很有可能落到别人头上,届时又有谁敢不遵从皇帝的遗命,哪怕那很有可能是一道矫诏。
“所以说,母后的态度至关紧要。”越起烟沉稳地出言道,“虽然我和母后交往不多,但还是见过几次,她给人的印象除了表面的雍容华贵之外,更深层的感觉的就是处事果决。照殿下之前说过的话,对于母后的立场至少有七成把握,所以我们不妨作这样一个假设,那就是目前的一切都是母后造势的结果。”她已经考虑这个问题多次,此时抛出来,不由就带有一种惊世骇俗的意味。
众人都在仔细回味越起烟适才的一段话,先前,他们对萧氏莫名其妙的态度颇为不满,甚至不少人都认为九门提督的胆大妄为是出自这位皇后的幕后指使,如今看来,这个认识也许确有偏颇之处。
“确实,废长立幼乃是古今帝王的大忌,更何况紧要关头若真是来一道这样的诏书,定会引起群臣和百姓的怀疑。”师京奇点头赞同道,“皇后娘娘以往走的每一步都深合要领,若是皇上真的有心,说不定传位诏书就在她手里。”
这一句话带着强烈的猜测意味,但众人不得不承认,此中含义也许就是事实。只看几大重臣都被软禁的态势,就知道他们对诏书很可能一无所知,那么,是死是活就真的要看皇后的决断了。
“必须设法见母后一次。”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海若欣终于忍不住了,“我必须入宫一趟,否则再这么干等下去极有可能出别的岔子。”她没有理会别人愕然的情绪,自顾自地继续道,“你们不明白,之前我每次入宫,母后都会指点许多东西,而倘若我没有料错,那个时候母后就已经有所决断。”她的话虽然有些含糊,但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其他人领会出一点别的意思。皇后萧氏能指点这个正牌媳妇的不可能有别的东西,就只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而已。须知海若欣乃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一旦风无痕登基,后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此事虽然算不上最难,不过冒的风险却相当大。”陈令诚第一个作出了反应,“太子妃殿下,你确信真的要这么做?皇宫里如今可是乱成一团,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天大的麻烦。”虽然他也认为有必要潜入宫中一次,但却没打算让海若欣出头做这种事情。
“我已经决定了,若是现在再坐以待毙,想必在殿下回来之前,我们这些人什么事都做不了。”海若欣极为坚决地反驳道,“与其在这里干等或是等别人找上门来挑衅,还不如我们自己先去摸清楚虚实。”
其他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终于拗不过这位执拗的太子妃,不过要找到入宫的途径,还是得靠陈令诚的本事。詹事府的那三人这次虽然进得了东宫,却并不代表他们能够再出去,所以能够自由出入的,就只有那几个身负武功的人了。
距离京城还有两日路程的时候,风无痕终于下令暂时停马暂歇一段时间。连着奔驰了八天,他就连睡觉都是在马背上解决的,其中辛苦真是不足为外人道。若非当年明方真人传授的密法让他的身体犹如脱胎换骨,恐怕他早就从疾驰的马背上跌落了。不过,他们行色匆匆的模样显然符合那等报捷使者的身份,各处换马的驿站在看了风无方的印信之后,没有表示任何怀疑就为他们更换了驿马。倒是风无方精选出来的亲兵中,有几人露出了不可抑制的疲惫之态。
冥绝依然一言不发地侍立在风无痕身侧,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仿佛连着八天的驰骋没有带来任何倦意。他看着主子把玩着那个从不离身的小金筒,不由嘴角微微上翘。他不知道里头的东西是什么,唯一的线索就是风无痕曾经说过,这是皇帝郑重其事赐予的宝物。
“殿下,您还是打开看看吧。”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京城的情况谁都不清楚,你若是毫无凭借地闯进去,后果如何实在难料。”
风无痕没有回头,只听他重重叹息一声后,便开始动手除去那小金筒上头的封泥。里头的东西正如金筒的分量一样,相当轻盈,除了一枚扳指之外,就是两卷薄薄的纸。然而,在场的两人都很清楚,那两卷东西恐怕就是决定一切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