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叻,杀人叻!”兰陵菜市口一片热闹。百姓们纷纷放下手中忙活,围到台边去看蒙古人杀人。不一会儿,台边层层叠叠为满了各式各样的老百姓。一个个眼神迫切,看着杀人很是开心热闹。
只见台上一撮胸毛身披红衣的大汉,手里拎着一口好大的刀,一脸的横肉,他就是街上最有名的刽子手了。据说他一刀斩下去,犯人会死的干干净净叻。监斩官是本地的县官,是个蒙古人头顶剃的光光的一脸大胡子,穿着金丝镶嵌的蒙古袍,别提多神气了。
四下戒严,两排元兵枪对着百姓,把台子围成了一个四方。不一会儿,一帮军卒拖上来一个披头散发,刀疤脸的大汉,手脚尽失,犹自带着血迹。
“杀了他!”台下一个男子厉声喝道。
“对!杀,杀,杀!”无数男女老少,指着台上男人,似和这个男人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样!要知道,在元朝,欠钱不必还债,杀人未必偿命,只有报仇和反对朝廷才是罪无可赦,最终要永世不得翻身的。那这汉子是要报仇还是要造反呢?看样子,他既是要报仇也是要造反,他报的仇就是家国之仇,他造的反也是要反对蒙古朝廷。
百姓此时对他是极为愤恨的,他们恨得不是他造反,也恨得不是报仇,恨得是他的死让大伙等得太久。
台上一个官员念叨,无非是罪人邹普胜,行刺蒙古主人,破话和谐安定,危害蒙汉和谐,是无耻狭隘的,是卑劣龌龊的,是不被朝廷所允许的,今天斩首于市,以儆效尤!
雪娘放下手下活计,不接待食客,急忙跑去看市场,挤过过人群,见得邹普胜被押在刑场。雪娘娇柔的脸蛋应为昨天的事情,被大感丢人的韩三打得数不清的耳光,俏丽的容颜满是血痕。
邹普胜台上俯瞰四周衣衫褴褛的看客,又看看台上穿金戴银的长官,呵呵一乐,血不住的从口里流出:“呵呵,髡贼索虏,害我百姓!!呸!”
恶姑娘高兴坏了,手里捧着的大把的馒头似即将有了生命一般,她早就买通了刽子手,等着人头落地,把这些馒头蘸了,天天吃,身上这毒疮吃一吃准保就好了!:“杀啊,杀啊,快些杀啊!”
邹普胜被解开了枷锁,元官问道:“反贼!你可知罪!”
邹普胜一声长啸,年及自己抗元至今,心中无所愧疚,之叹这些百姓依旧被元庭麻木,扼腕长叹不由的念出文天祥的诗来:“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独雪娘在台下掩面哭着,她深知自己救不了邹普胜,又想起了辜云,心底更是一痛...她自昨夜被迷晕,又见辜云打了他父亲,虽是知道辜云手臂因她被断,亦不知当时真相,祖家两个兄弟,很是会演双簧一唱一和把事情全推给辜云;雪娘起初不信,可是此三人皆为家人,祖家兄弟软硬兼施,说了辜云许多坏话,还说辜云是如何如何去迷晕他的,描摹细节之详细如同亲自犯案一般;谎话说的和真的一样,雪娘被隐隐说动,竟然有三四分信了。
再看今日,邹普胜被押上法场,雪娘心中更是憔悴,只道是辜云根本未去救人,一时间心中酸楚。
明晃晃的大刀举过天际,咔嚓一刀,百姓一种叫好,好啊,好啊!邹普胜的鲜血喷洒出来,大家看得好生热闹。
“哎呀!慢点流,慢点流!”恶姑娘和刽子手打了招呼,冲上台区,拿着准备好的一包裹大馒头,开始蘸血....馒头蘸满了,她跪在地上,紧忙慌张!“哎哎哎,不能浪费,不能浪费!”拿身子蹭着地上,用嘴唑这地面木板:“么!么!么!么!”这馒头蘸了血,通红害怕掉渣,恶姑娘又舔了舔地面,和美味似的。
恶姑娘的花柳病似看见希望一般,一口吞下一个馒头,捧着就往辜家跑,一边跑一边乐:“哈哈哈哈哈,刚出来的人血馒头!哈哈哈哈!”似风似癫似的,大老远就喊人起锅。还特意留了两个馒头给辜家人尝尝。恶姑娘这顿饭吃得似人生最开心的饭菜一样。
老百姓四下讨论:“诶,今天这人杀得真过瘾哩!”
“是啊,咔嚓一下!干脆的爽利!”
“什么啊,杀一刀没死,瞎扑腾才好看哩!”大家在一块儿茶余饭后讨论着开心极了。
嘣隆~天边一声闷雷,忽然间黑云压来,西风吹号,不过半刻私下里就黑沉沉下来。一场暴风雨要来,大家一开下雨都道:“诶,散了散了!”
雪娘独自回到店里,看看手头的活,又要撤摊子,又要摆碗筷,将来要年复一年维持生计,心中暗暗一凉。只道自己要对自己狠一些,折磨一些方才能到达更好。如此触目伤神,将来只会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心里忽然想起辜云,和他昨日说要他当老婆的话,心头更是一颤,难道他根本就没去救人而是想着办法的来欺负我?又想起爹爹知道她出事后对她的责打,心里亦不是滋味。
雪娘心头暗道:“我今后要变得铁石心肠。变得刀枪不入!”转而想起辜云,一时间又是柔情翠目,涓涓泪流。雪娘一席哽咽,跑到天台去看雨,黑云重重。呆呆坐着心道:“他当时是那般仗义,那般侠义!为何会变得如此小人?难道是,他打了老虎,便不可一世?”忽然又想:“街里街坊,背后总说他是坏孩子,难道真的是空口无凭?”雪娘久久哽咽不做言语。
雪娘蜷在角落里,天又黑了几分,长电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锁链,咔嚓...黑云沉沉,一股冷意扑身而至,骤雨倾盆,呼呼啦啦的下满了整个兰陵。兰陵最近都是丰年,只可惜蒙古人得搅扰让老百姓根本无暇种地,反倒是越是丰年,杂草越多,杂草越多粮食就越打越少。雨水似小溪一般滚滚从山坡留下,泡满了辜云昏厥的身子,他昏了一天,才被这凉意惊醒。
“啊!我的右臂呢!”辜云登时坐起,想起昨天。他流血太多了,四肢无力,依旧是昏昏沉沉,身上也有几处祖七留下的刀伤...辜云一时神伤,一时失落,却心里念里都装着雪娘。他右臂隐隐痛着,忽而看到那个早已冰凉僵硬的胳膊,一声轻叹:“这父母所赐不要也罢!”忽然一惊:“不好,雪娘还那!”
他强忍着痛,跑回兰陵去找雪娘。这雨来的太大,兰陵要发洪水一般,雪娘家的木笔树,花都被摧折了,落下一地花瓣,被浑浊的雨水冲走。
“雪娘!”辜云的伤口隐隐作痛,捂着伤口跪在雨中。衣襟早已湿尽,衣服上的尘埃洗的干净,而断臂处的血迹倍感清晰。
雪娘正在擦桌子,听人雨中叫她,瞟了一眼并不答话,擦起桌子来更是认真。辜云心头一触,心道:“雪娘这是怎么了?”
“雪娘,你怎么样!你爹人呢!”辜云走进屋子,雪娘却不理他,自顾自的忙活。
忽然右臂断处一阵剧痛,难以忍耐扶住桌子:“雪娘,你为何不与我说话!”
雪娘桌后藏了长剑,拔出剑来顺势一刺,顶在辜云心间:“你要我有何话说!你自己做了何事,你还好意思来找我!我爹心中还在卧床,他被你伤的半死!”
“那你的脸?”辜云道。
“爹打得...”
“他既被我伤了,又哪里来力气打你!?”辜云道。
雪娘无语方才想起,这韩三是打完她之后才称自己受伤卧床的:“反正我不管!我问你,你昨晚口口声声说去就邹大哥,你人呢?今早辜大哥他已经...”说罢泪如泉涌。
“我,我知道了!雪娘昨晚祖大富欺负你!你可知道,你爹怎么处理的!”辜云道。
“大富哥欺负我?辜云,麻烦你要点脸好不!昨晚大富哥在房里睡得好好地!你别倒打一耙!”雪娘道。
“什么!雪娘,我怎么会是我欺负你...”辜云倏的一惊,原来祖大富早把做过事情推脱在辜云身上,辜云一时不知怎么辩驳。
“难道不是,不然我爹为何砍你!?不然我为何赤身裸体的倒在你怀里,你倒是说啊!”雪娘声音加大,不住哽咽。“混蛋,我饶不了你!”登时一剑,刺在辜云心口...噗呲!鲜血直流...
“你,你干嘛不躲!”雪娘本无意伤他,只想吓唬一下...怎知辜云的一只眼睛死死望着,竟不躲开,雪娘被他的样子吓得傻掉。听得脚步声,祖大富冲了出来,当时辜云再无力气,只有一只手臂,哪里是名师交出来的祖大富的对手,祖大富一拳打倒了辜云口中骂道:“独眼龙!独眼龙!我叫你欺负雪娘!”
辜云被打得极惨,脸上也全是血迹,仅剩下的左眼也被打得青青肿肿,祖大富打累了方才歇息。雪娘竟然冷冷看着,一句话不说。
“雪娘怎么变成这样?”辜云暗自伤心忙去追到:“雪娘!”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雪娘送她的小石人,滚落出来。
“...”雪娘忙得捡起看着辜云:“你,你不配!”将石人暗自收下。
辜云去拿,雪娘怀着怒气回身一掌耳光打在辜云脸上:“辜云,你滚远点!你欺负我,我爹砍了你胳膊,你我情义两清!我二人再不相欠什么!从此以后,你我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但见祖大富一把搂在雪娘肩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听祖大富嬉笑道:“走走走师妹...不和这种人计较!”
辜云被怔怔晾在门外,呆呆看着雪娘远去,心头无限悲伤,一声长笑:“哈哈哈哈,韩雪娘,不想你我相交一场,你却是这般想我!我辜云磊落一生!遭到冷眼无数,又何差你一人!你既然相信奸人,那我便祝你好自为之!”他这一生收人冷眼嫌弃无数,他自以为都可以不介怀于心,独这一次,却真真的烙在心尖,每当想起必痛彻心扉。
雪娘不由驻足,蹲在地上泪如雨下...她到底哭的是什么呢?
辜云冷冷的笑着,单人独臂在雨中悠荡,他平生孤苦,受尽欺凌,本就同孤独的云彩一般,无所依靠;雪娘是她多年来唯一的慰藉,或者说是她最重要的人,可是面对雪娘的冷漠,辜云的心,怕是虽那木笔花的花瓣随风散了...忽然听得长曲的瓦舍之中,咿呀管弦,悠悠荡荡,他沉沉的倒在外面,细细听着悲伤曲调,不觉大哭了一场,却听地头艺人偏去唱什么唐明皇和杨贵妃,但听一首《忆秦娥》:
骊山夜,凝脂赐浴华清月。
华清月,笙箫弦转,李仙新阙。
霓裳歌舞欢难结,渔阳鼙鼓痴情绝。
痴情绝,江山寂寞,发华如雪。
第二章,木笔树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