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惦记宫中所谓的大事沈怀风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她在利州听到的一切都让她刷新了世界观,她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和楚傲寒说这些事,至今高江的话还萦绕她耳边。
“先皇为何突然冷待沈弼言?”
高江眉头皱成川字,大有不齿之意,他吞吞吐吐道:“这样不知廉耻之事…大约也就只有沈弼言做得出来了。”
“沈弼言和亲妹苟且,还着人把她送入皇宫,以为能瞒天过海,殊不知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啊,被先皇发现后害怕此等丑事暴露,更怕沈家富贵不保,便杀先皇灭口,乱臣贼子,此番作为必遭天谴。”
他的话如一团冰水,混杂了碎冰碴一股脑浇头而下,将沈怀风浇了个透心凉,颤抖的嘴唇几乎不能言语,她突然明白太后为何终年郁郁寡欢,又为何常年将赎罪挂在嘴边,这样有违伦常的事确实是一件不能说的秘密,应该将它埋入深处,永世不得见光。
沈家四子,老大沈弼言,次女沈弼月,三子沈弼光,幺儿沈弼轩。
任谁都无法想象,如今的太后,如今的首辅,会存在着除兄妹以外的另一层关系。
童年时对太后的回忆又重新涌现,她忧伤的眉目,微垂的嘴角,以及那永远泛红的双眼,竟全部都是因为爱而不得,不能爱,不敢爱么?
白日的寒风喧嚣刮脸,她却不觉得冷,她有些同情太后,她原本有些埋怨她多此一举,既然知道实情为何偏要她来一趟利州从别人嘴中知晓,现在她明白了,她是说不出口的,她无法告诉别人自己的丈夫因为知道了自己与亲兄的爱恋而被毒杀而死。
可即便是知道了这一切又能怎么样?将这件事公告天下么。让沈家全族被人看不起么?
她不知道啊,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了。
“宫中会有什么大事?”云墨显然感觉出她的异样,但他没有问,保持缄默,只是试图与她进行别的话题的交流。
“是啊,能有什么事呢?我没有同意楚傲寒的提议带子都,而是带了寒露,也是怕他一个人在宫中会有什么不测,现在想想,是不是被沈弼言发现了什么?”她内心隐约不安,一种莫名的惶恐盘踞心头,她迫切的想要早点回到皇宫。
风尘仆仆回到京城,虽然云墨一直坚持送她回去,可她委婉拒绝后便与云墨分道扬镳,悄悄从出宫时的宫门回到了宫内。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一直都闭门谢客,对外宣称病了,自然现在也只能悄悄潜回凤仪宫。
莲心早就在等她,沈怀风走近她,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一般,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才会这样,忙调笑道:“我才走了几日,便叫你这样想得慌了?我收到子都的留言,说宫中有大事?何事?”
不说还好,她话一出,莲心通红的眼中滚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沈怀风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她连忙问道:“怎么了?难道真的出事了?是楚傲寒?他没事吧?”
莲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心回答她的问题,就在她慌乱之际,身后风一样的楚傲寒闯了进来,见到她的第一面他先是放下心来,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沈怀风见楚傲寒无事才安心,长舒一口气,埋怨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楚傲寒三步上前一把抱住她,把她抱得不知所措,她以为他单纯想撒娇,挂了抹甜笑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他只是将头埋在她肩膀,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哽咽着重复着对不起。
莲心和楚傲寒离奇的态度让沈怀风感知着一丝异样,她推开楚傲寒,再也笑不出来,“到底怎么了?”
“小…小姐。”莲心抽搐着回她:“夫人…夫人不小心失足摔入沈府的井里,仙逝了。”
她赫然呆住,几乎不能相信莲心刚才说的话,退后几步,暴怒道:“别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怀风…”他歉疚得看着她,他知道他食言了,他那样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会保护她的母亲。
“不行啊。你们别闹了,一定又是沈府发出来的假消息,想要骗我乖乖听话对吧。”她略带渴望的眼神看着楚傲寒,希望自己的话能得到求证。
“楚傲寒,你回答我啊。你告诉我,是这样的对吧?”
她没有得到回答,绝望铺天盖地笼罩了她,她此刻只觉得耳内嗡嗡作响,无论是楚傲寒还是莲心,他们的话都进不了她耳内,只是一张一合的嘴唇能让她明白他们在对她说些什么。
她蹲下身子捂住耳朵,拒绝接受这一切,她不敢相信,不要相信。
她想到自己刚出生时看到的那张虚弱的笑脸,想到她明知她与其他孩子不同却依然笑着面对她的样子,她告诉她无论如何她都是沈弼轩和姜烟雨的孩子。
楚傲寒将她蜷缩的身子包在自己的怀中,与她一同感受悲伤。
她回身推开他,对着他尖叫着,嘶喊着,“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会保护她的。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他任由她撕扯着自,捶打着,发泄着所有情绪,看着她眼泪纵横布满全脸。
“小姐…小姐…”莲心连忙上来拉住沈怀风,她此刻的模样彻底吓到她了,那样疯狂的模样,简直像是丧失了心智一般:“不能怪皇上的,夫人失足堕井,他如何能保全得住啊。”
是啊,沈府内院,深宅大院里的事,就像是漆黑一团的老鼠洞,她们在这间小小的洞窟内做着肮脏难堪的事,外头的人又如何能知晓。
她的癫狂无状似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猛吸一口凉气,似是堵住了胸口,眼一翻,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楚傲寒一把拢住她的腰,大喊道:“去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