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了筋骨,这几天她也确实太累了,沈弼言嘴上说只是接母亲去府里小住,陪一陪沈大夫人,可过一段时间却也不见有放她离开的迹象,甚至连父亲想要见一见也不行,这就引起了他们的深思。
无奈之下,她想到了把希望寄托在太后身上。
她也大概猜到了太后告诉她的那个把柄是关于什么,她依稀记得那年她躲在咸福宫的墙角下听到他们二人说的秘密。
先皇的死,和叔父脱不了干系。
只是光知道没用,她要把握住实实在在的证据,她要有人证,物证,在百官面前在天下面前将他彻底击败。她要知道先皇到底抓住了他什么把柄才落得如此下场,这次务必要将他打压下去,叫他再也没法翻身。
沈怀风眉心一点胭脂,梨花妆容色淡雅清新,正如那冬日里屋檐下的薄霜,冰凉了眉眼,宛转萧瑟间飞起无端寒风,只是那凛冽却也不如沈怀风眼角沉淀的寒意来得刺骨。
还没走到凤仪宫,就远远听见里面咿咿呀呀,莺莺燕燕热闹的很。
她提裙缓步前行,走到殿内梭巡一圈才发现是南婉仪,楚贵人这些人。
楚傲寒本就不醉心美色,平日里又好赖在她这里,自从她从冷宫出来竟一次当真就没去过别的宫里,就为这事不光前朝不满,就连后宫的女人们都是颇有意见,只是他不放在心上,倒害得她被后宫的舌头搅得成日没个安宁,她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说了多少次,却是一句也听不下去。
她暗暗叹口气,知道今日又准没好事了。昂首阔步地一路走到首座,待她坐定了才缓缓开口:“各位妹妹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众人才谢了恩,坐到了各自的座位上,七嘴八舌的问起她最近的饮食起居,安睡与否,她知道她们的目的可不在与她吃的好不好,一一笑着作答,才听有人声娇俏俏,像是黄莺儿一般道:“娘娘最近吃的好,睡着香可真是太好了,只是嫔妾等因被剪了份例,这些日子都不大惯呢。”魏良人今日一袭粉白夹袄,绣着白玉兰,那衣摆长袖均缀着毛茸茸的兔毛毛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躺到在雪中一般,当真是一团和气,只是她话一出,就沈怀风觉得来者不善。
最近她也不再偷懒了,开始跟着绘竹学习如何打理宫中事宜,不打理不知道,系统地学习后才知道宫中的开销也是一笔糊涂账,上位者除了自己该有的份例还在不断的支取一些不必要的开支,而下面人为了平稳账面,只好从下面人的开支中克扣,被克扣了份例的宫人也就只好另辟蹊径,帮宫中传递消息,私相授受来维持自己。这样恶性循环,不怪宫中总出些不堪的事,这些年一直都是绘竹勉强支撑,她因不是主子,只能由着这群后妃予取予求,还得耐着性子看她们的脸色。
所以沈怀风决定进行一次改革,从她自己做起,宫中妃嫔每人每月都有固定的份额,超过这个份额,全由自己担负。
想来她们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今日是集体来找她问罪了。
“是啊。娘娘,嫔妾等没有您这般好命,能够长邀圣宠不衰,咱们也没那本事与您一争长短,只求您能放过嫔妾等人。”南婉仪人不大,话说的倒是毒,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故意给她们使绊子,故意克扣了她们的份例。
她媚眼如春水,只是一挑,便能柔化任何人的心,周遭其他几人得了她的暗示也附声应和,看她们体同一心的模样,沈怀风秀眉微蹙,将目光转到了那阔大的屏风之上,重彩朱漆,描绘出一痕春意,外头阳光虽不如夏日明媚,却也无力的拉长了光影,斑驳了屏风间的盎然。
众人见她冷眼看待,不由有些吃不准,但她们又一向知道,皇后娘娘是仁慈而又善弱的,她们笃定沈怀风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其中就有人大着胆子道:“娘娘,嫔妾知道不如您意的人是无法存活在这后宫之中的,也明白您的手段。只是我等都是些世家小户出来的,比不得您是首辅大人的侄女,也无法与皇子母亲比肩,只求安稳度日。”
沈怀风听她的话,眼角余光瞥到她毫无敬畏的脸上不由怒火中烧,她的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一窝的哀哀戚戚瞬间噤声,她们瞪着大眼睛,看着沈怀风面无表情的脸。
“楚贵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宫故意苛责你们吗?”她睨了一眼楚贵人,语气早已不是刚才那个招呼她们落座时的那番温然。
楚贵人这几年从入宫时的默默无闻一路走来,虽然自己并没有在宫中大红大紫,但母家最近几年却是出了不少青年才俊,在朝里也是颇具规模,这也让她在宫中扬眉吐气了不少,她的脾气也逐年见长,她乍然一听沈怀风语气中的不善也并然没有要收敛的样子。
“娘娘是不是苛责自己心中自然有一杆秤,嫔妾也不敢随意置喙,只是娘娘对待她人的手段,嫔妾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惠妃的死,嬑贵妃的失心疯,这每一件事宫中早已传开,娘娘也不必这样对待我等,我等早已心悦诚服。”沈怀风她也不惧怕沈怀风,那张小嘴噼啪一阵便将沈卉云的死和白芊芊的事都尽数算在了她的头上。
沈怀风嘴唇嗫嚅,被她的话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卉云的死实在是突然,也不知该从何查起,所以沈卉云的事她一直都没有澄清过,也不曾想过去澄清,可她越是不去解释,这后宫的舌头越是将这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想到此处,全身暴怒的气一下子泻的干干净净,她知道她们就是要看她气,看她急。
可她偏偏不叫她们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