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对屈突通低语几句,马车转向而行。不到一盏茶时间,马车四平八稳停下,再次掀开窗帘,大红漆金匾额之上,“□□”三字赫赫在目。府中‘侍’卫快速跑将上前,“请蒋国公先进□□等候,秦王有事与您商酌。”
屈突通对柳折点点头,率先下车。柳折和屈溪屈坚随在其后。这座府邸已经不是当时李世民让柳折住的那所。面积大了许多,装饰奢华繁复,假山怪石,流水小榭应有尽有。丫头仆婢恭谨有礼,随行立‘侍’。沿着宽阔笔直的石板路,一直走到高‘门’翘檐的大厅。‘侍’‘女’引柳折他们坐下,奉上热茶。“请稍等,王爷稍后就到。”‘侍’‘女’轻声说完,便静静立在旁边,垂首恭候吩咐。
热茶未冷,李世民已至。许是暂无战事,李世民穿得十分轻松随意。一身锦缎绣金白袍,‘玉’冠束发。配得他那张时时淡冷得脸,清俊非常。
“蒋国公。今日半道拦截是世民失礼,还望见谅。”屈突通喝了一口茶,“秦王有话,直说无妨。老夫最是看不惯的便是那说话兜兜转转之人。”李世民掀袍端坐主位,抿了一口茶开口道,“也好。”
“蒋国公为官数十年,想必深谙官道。有句话叫“新官不群虎狼吞”,屈将军虽官场战场几十载,如今再入新朝,自是得一切从头再来,也算是新官了。世民希望蒋国公可以与我共为一伍。不知蒋国公意下如何?”
屈突通托着茶盏,轻轻拂动茶叶,“秦王要招揽我?”李世民面带少许笑意“正是此意。”屈突通放下茶盏,直直盯着李世民。“我屈突通既然降了李唐,那我就是唐王的人,秦王难道要拉拢僚属与老夫勾结?”
李世民目光平稳回视。“何必要用勾结这个词,蒋国公自然仍是皇上的人。世民只是为我俩都提供一个机会。这其中利害关系,蒋国公可自行忖度。”话一说完,气氛登时沉默。
柳折静静倾听。终于明白李世民此番为何。他已经开始充实自己羽翼。官场境况复杂,不是明哲保身就可以周全。只有相互盘根错节,才能持衡互救。
屈突通沉‘吟’半晌,干脆地说,“既然秦王有意招老夫到帐下,老夫自然是愿意为您效力。况且,老夫之前就听说,秦王英明神武,功业卓著。承‘蒙’赏识,荣幸之至。”李世民闻言,‘唇’角笑容终于破出。“蒋国公如此开明,是大唐福气,更是我李世民的福气。今日开宴,我定要好好和蒋国公痛饮几杯。”“谢秦王。”屈突通抱拳称谢。
李世民突然目光转冷,看向柳折。“今日宴会不同昨日。希望令侄‘女’做好心理准备。”柳折不明为何。李世民看着她,目光有些冷漠。“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蒋国公侄‘女’,到时别添麻烦。”柳折点头。“时日不早。稍后我们一起进宫。两位请便,可以四处转转。”李世民转身出‘门’,步伐有些匆忙。
“不寻常的晚宴?”柳折看向屈突通。屈突通凝眉思索片刻,沉声说,“既然秦王要带王妃进宫,今晚应该是‘私’宴。不管发生什么,老臣定会舍命相互!”
“谢谢。”柳折疲累地闭上眼。如果如屈突通所说是‘私’宴的话,为何会邀请屈突通一家?她的身份避之尚且不及,李世民又为什么非要让她光明正大地出现?
未及细思,一名婢‘女’赶来告诉他们李世民在外等候。出了大厅,斜阳如火。屈坚和屈溪在大树下和‘侍’‘女’玩耍。不远处‘花’圃旁有‘精’致的小石凳小石桌。一位身穿淡蓝纱制宫装,头戴珠翠翡环的少‘女’端坐其旁。她年纪十□□岁。皮肤白净,薄薄的嘴‘唇’笑起来风韵十足。头发从后挽起,显示着这‘女’子已是人‘妇’。却别有一股少‘女’气息萦绕在一颦一笑之间。最引人瞩目的,是她明显隆起的小腹。李世民匆匆来去,原因大概在此。
李世民从‘侍’‘女’手中接过雀羽凤尾扇,在那‘女’子背上轻轻扇着。一边与她低语着什么,那‘女’子抬头巧笑应对,幸福在嘴角‘荡’漾。
“王妃,您就先到马车上等着吧!现在这日头还‘挺’大的。您还怀着小王爷,别晒着您!”一个青衣‘侍’‘女’在旁嗔怪。“先上车吧。迟早你能见到蒋国公的。”李世民在旁柔声道。“别听清兰瞎说。这才是初夏,哪能晒着人。我今日一定要等蒋国公到了给他问个好。”李世民无奈地笑着,伸手替她拢起散落在耳畔的发。
“这位就是蒋国公吧?”那‘女’子看到屈突通,面含笑容打招呼。李世民转身看到柳折和屈突通,替那‘女’子和屈突通介绍。“这位是蒋国公。这位是他侄‘女’。”又看着柳折说,“这位是我的妻子,长孙无名。”
长孙无名笑着说,“早就听说蒋国公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以后还烦请多多帮扶世民。”“秦王妃言重了。能和秦王一起共事是屈突通的福气。”长孙无名满面笑意,看向柳折,“这位是蒋国公的侄‘女’吧?模样长得真是好。是长安人吗?”
柳折矢口否认。“不。我是扬州人。”长孙无名多看了柳折几眼,笑着说,“扬州是个好地方。你在长安还没多长时日吧?”“是。”“正巧!我这儿有几件刚打好的首饰。改天你过来看看,看中哪个你就拿去。”柳折委婉拒绝,“多谢王妃!可是无功不受禄,还是……”
“怎会是无功呢?屈将军这般善战,将来战功还不是一件接一件。到时还怕你看不上本妃的那些东西呢!”长孙无名依旧满面‘春’风的笑着。一席话说得大气得体,把每个人都问候到了。又对屈突通这样一个良将表达了亲近之意,十分有手腕。
“王妃言重,改日我来就是。”柳折垂眸道谢。
“王爷!马车准备好了!”车夫高喊禀报。“走吧。”李世民扶起长孙无名,两人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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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典赐,皇宫里清静森严许多。大殿之中铺排奢华。地上铺陈鸽血红印织地毯。墙壁上金‘玉’双鱼灯笼‘精’雕细镂,灼灼发亮。映衬着殿中煌煌金杯银盏,富贵奢侈。两旁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柔柔清华。暮‘色’之下大殿亮如白昼。
大殿正中是飞龙腾云的金龙椅。宽敞的大殿之下依次排开两排几案。几案上摆放着翡翠玛瑙做成的长寿树。酒水、时令水果用冰块冰着,往外“嘶嘶”冒着凉气。
半盏茶时间不到,一个年轻男子进入大殿。面容英俊,和李世民有四五分相似。神采却有所不如。他穿着一身明黄衣袍,上有浮绣蛟龙图案。头戴游龙冠,下束流‘花’结。正是李世民一母同胞的大哥李建成。
“大哥!”李世民站起身。“二弟!你这次可为父皇立了大功。恭喜恭喜!”“这是臣弟应该做的。”李世民面带笑容。“不错!良久不见,待会儿大哥一定和你喝几杯。”李建成也笑着。“好,臣弟等着。”李建成点头,在龙椅最近的几案前落座。
“皇上驾到!”宦官拖长声音喊道。“恭迎皇上(父皇)!皇上(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众人称贺中,李渊满面‘春’风走进大殿,掀袍坐上龙椅。两个娇‘艳’美丽的‘妇’人分坐两侧。
“诸位请坐!大家齐聚在此,朕心中十分高兴。今日是‘私’宴!我们不谈政事,只管大醉!”“谢皇上!”众人落座敬酒,觥筹‘交’错。李世民首当其冲,自是又被灌了不少酒。这种穷凶极恶的喝法,迟早要将身体喝垮。
长孙无名在旁想要帮忙劝阻一部分酒,可惜大腹便便,很是不易。一轮酒敬完,酒量浅的已经有些神志不清。长孙无名拿着丝帕轻轻为李世民拭汗。
“诸位!大家都知道,大隋皇室后宫‘女’眷众多。如今隋亡,她们大多无所归属。本来我大唐完全可以供养。但是几位大臣上书,不可以我大唐子民新谷将养这几百腐朽皇室。恐受了几十年残酷剥削的子民心中积怨!今日朕将她们带出来。诸位想要的,可以请求赏赐。朕自当如你们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