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我本是想打算和娘亲安顿下来的时候,再聊的,只是夜色正好,菜香正浓,却不自然间就触及到了大家一直以来都故意在我面前不提的人。
夜筠面上颇有些尴尬,毕竟这段时间她也没少见我愁眉苦脸,早上与陈缙云那段也是让我楞神了一整天直到梅城才暂时将这些烦恼搁浅了,如今萧玄无意中提及,实则这顿饭吃的有些一波又一波的不称心。
虽然她有些责备萧玄的意思,但还是忍住没对他说,我也不想这顿难得的饭气氛到此就冷了,便和声和气笑道“娘亲,这事,晚上我去你被窝,跟你慢慢聊,现在好好吃饭”说罢便夹了菜送到她碗里。
娘亲兴许真心只是顺口一问,并不知晓我和师兄之间的波折,眼底扫过我们面上不自然,便也跟着笑笑“也是,吃饭归吃饭,你们也多吃点”
好在后面夜筠和我一唱一和把路上见闻好笑之事统统和娘亲说了个遍,娘亲乐的眼角都笑出了泪,这顿饭才算圆满吃完。
饭后管家领着夜筠和萧玄去了厢房,我则熟门熟路地领着娘亲回了自己院子,我在这家里活了十几年,唯一最有感情得便是自己院子和娘亲的。
院子里的布置一样没变,透过油墨窗纸映着温暖的烛光,我好似觉得自己就坐在灯下,抱着白日没看完的书,婧儿坐在一旁绣着花陪我。或是不时为我甜茶倒水,或是瞌睡不停点头。
我喜欢自己的那张软床,平日子除了看书就是喜欢睡觉。这床是娘亲命人特意做大的,说我睡觉会常常掉下地,那床太高了,怕我摔着,后来做大了之后,发现我还是会掉。
想到此处不由笑了起来,娘亲顺着我目光看去。似猜到了我笑的是什么事,便朝我挤眉弄眼“这床脚踏上的垫子我还留着呢。一会叫人给你铺上”
娘亲发现不管床多大,我还是能睡到掉地上,无奈之下便命人给我做了个垫子,铺在脚踏上。但奇怪的是,自从铺了脚踏之后,我竟没再掉过了,那时候娘亲便摇头说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怪毛病。
如今我都已经不掉床了娘亲还叫人搬来垫子,分明就是故意打趣我呢,便故作不满道“人家现在睡觉可踏实了,娘亲莫要再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
娘亲帕子掩嘴笑道肩膀颤抖不已,眼中净是宠溺“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个孩子呀”
我知晓娘亲的心思。从回来到现在她一直都是满心欢喜地眼里只容下我,好似念了这么些年终于看到我了,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如今只剩下我们母女。我心底有很多事要与她说,一股脑子发现有很多,一时间又不知从哪个说起,又环顾了四周,发现了梳妆桌上的一双大红色的龙凤绣花鞋,这鞋子是婧儿无聊时候为我修的。她本是说好要亲手为我绣嫁衣的,但没来得及如今只有鞋子。娘亲却在我走后一直保存着,想必娘亲对婧儿也又感情的吧。
话里的复式陨落绸缎的幔帐谱写而下,上面映着娘亲的侧脸,她见着我身边的绣花鞋,微微感叹道“婧儿这丫头,虽是我捡回来的,自小和你一起长大,我当初就想着有个人陪着你,没想到这孩子心眼实诚,人还机灵,若是你小时候没有她相伴,估摸着现在应该还是闷闷不乐的大小姐样”
娘亲说的没错,婧儿确实在我无比沉闷的时候,一如这桥条斑驳的围墙,她确如那围墙上慢慢爬上去的一株藤条,你以为她与一般的藤条没两样,但是就是在你不经意见,她却悄然绽放,开满了一朵朵艳丽的花朵。
现在我回来了,只是这里终是没了婧儿的身影,虽说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我终究还是偶尔会念着那个唧唧咋咋在我身边为我抱不平的傻姑娘。
想到这便轻步上前,钻在娘亲怀里,带着轻微的鼻音“娘亲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念着婧儿”
娘亲自然地将我圈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背脊,柔声安慰道“娘亲自然也想,只是她现在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你不是应该替她高兴吗?”
我在她怀中娇气地蹭了蹭,寻了一处最舒服的地方靠着,依旧娇气道“我就是想她”
娘亲知晓我的性子,我自小便懂得看人眼色,进退有度,所以很多时候,都能看到她心疼我的目光,但只剩下我们的时候,很多事就会让我松懈下来,不时会耍耍赖,娘亲每每都是宠着我,有次夜半惊醒时发现她还没有睡,便假装没醒,偶尔听得到娘亲的轻语“娘亲多希望你不要这么懂事,做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该多好”
那时候,我并没有现在这般有感触,但听到的时候,心下还是每忍住,便故意转了个身,偷偷抹眼泪,那之后便很少与娘亲睡觉,我只是害怕听到她夜半的呢喃,那会使我最容易崩溃的地方。
娘亲拍拍我的背,好笑道“好,好,好,你怎么着都行,这衣橱里给你备了几件厚衣裳,你怕寒,梅城阴冷,多穿些”
我不住在她怀里点点头,又想着婧儿有喜的事情,娘亲不知是否知晓,便又低声道“娘亲,婧儿有喜了”
娘亲依旧扶着我的背,轻柔道“恩,前些日子,她托人送信来了,这孩子命苦,如今遇到了这么好的人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但愿今后一切平安”
闻言我才想起,娘亲最大的祝福就是望着人家平安,她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功名利禄,她的心愿分外简单,就是活的好好地,她曾经说过其实平凡人家也没什么不好。
我知晓那时候的娘亲其实更希望自己是个平常人家的妻子,不用像现在这样,每日忙着管家事,还有后院与她分享丈夫那些女子的口粮,是世事早就了她这样坚韧的一面,其实兴许很多时候,她也会希望自己娇糯可人,不用每次见着爹爹或者外人的时候,就披上铠甲,把自己伪装起来。
如今娘亲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也只望着她能舒服地过日子,莫要在为琐事愁苦。
自然这些话我没有对她多言,曾经听说许愿灵着呢,我也偷偷去祠堂你许过,但根本就没有灵,所以我并不会把这些当着愿,只是这样希望而已。
我就这样在娘亲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又熟悉记忆里熏香的味道,这种味道,即便是用一样的熏香也绝对与娘亲的不一样,幸福安逸着,根本不想打断,这么些年了,我们还有多少这么些年能守在一起。
只是很多事娘亲似乎很想知道,从她席间时而担忧的目光里就能感觉得到,这担忧自然更多的来自于师兄,毕竟此事非同小可,想必爹爹也跟娘亲说了,但很多事,爹爹也并不清楚地知晓,我必然要与娘亲说个清楚。
慢慢松开娘亲温暖的怀抱,朝他笑了笑,她知晓我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对她这样,她眼底了然地看着我,手指点了点我鼻头,拉着我坐下来,将手中的护套和手炉套在我手上,静静道“说吧,娘亲听着”
我把凳子朝她身边挨了挨,靠在她身上,看着桌上昏黄的烛光一闪一闪,心中却已片安详“娘亲,你可曾记得我们家里曾经有一副画,画里面有一位翩翩如仙的公子,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还拿着画送到你跟前说要嫁给他”
娘亲似乎回忆到了当时的情节,我拖着鼻涕拧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要嫁给画里的人,娘亲只是笑笑说我傻,如今她也是笑笑“那时候我就在想,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我想着,那也不过就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没想到,那么小就想着要做人家新娘了”
我以为娘亲会笑这说那件事,因为她甚少提到从前,而且我的从前很多都是不愉快的,便甚少说道,如今我才知道娘亲并没有取笑我的意思,她只是一直舍不得我今后真的会遇到一个心仪的男子,便不再留恋这个家了,那么整个生命都想有我的她,要怎么办。
想着便不自主地往她怀里靠了靠,又是浓重鼻音,轻声道“瑶儿今后若是嫁人,就把娘亲一并带走”
这话到是让她愣住了,僵直了身子好一会才呵呵笑道“哪有你这样的傻孩子”
我却能感觉到,棉袄上有水滴滴落在衣服上的声音,一滴一滴一滴…
并不是傻,娘亲在这个家里过的并不好,虽然她嫁给爹爹,生活里从未给过娘亲亏钱,但终归娘亲似乎还没来得及懂得如何爱一个人,或者还没藏到爱人和被爱的滋味的时候,爹爹的怀中就已经有很多别的女子,所以娘亲似乎在一场没有爱的男人身边活了这么多年,为他守着这个家,生孩子,年复一年,待到人老珠黄,待到白发苍苍,依旧等不来一个心疼她呵护她的男子。
我没敢抬头看她的脸庞,因为不忍心,因为舍不得,她是我在这个世上第一个心疼,也是最会让我心疼的人,这也便是为何我只愿一世一双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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