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依旧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但今日却是难得没有客人,我挑开窗帘看向外面,路上冷清地犹如半夜,这个气候即使是没有风也已经寒冷刺骨了。
马车停在春满楼的门口,往常门口会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即使是再冷的天也会穿的极为清凉在门前风姿招展,今日却是出奇地没人,好在春满楼的大门是敞开的,否则若是今日歇业,我们不是要白跑一趟。
夜筠和王小仙留在车里,我则和萧玄下了马车,王小仙虽此前在春满楼因为柔烟大闹过,他不下车并是因为此事,而是我觉得他最好还是不要与我一同出现,庆娘这人表里如一,可以为钱不要脸,我担心若王小仙和我一同出现并且要接如烟回府,这个贪财的庆娘必定会借此多捞一笔,即便是她对我和王小仙为何如此在乎柔烟并不在乎,但也难保像她这种人为了贪财,会刻意留意,介时麻烦会更多。
春满楼并不大,且我也来过两次,便大步往前走,迎面而来一位黑衣壮汉,长相如同他身材那般蛮横,步子迈太快,险些与他相撞,若真撞上了,可想而知吃亏的肯定是我。
好在萧玄及时拉住了,我弱弱地对他到了声谢,萧玄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自顾自往前走。
那壮汉像是认出了我,恭敬低头道“林公子请稍等”于是转身上了楼,莫要看他那副魁梧的身材,方才那番话竟说的有几分羞涩。
萧玄在前面顿住了,转身,颇有些无奈“你是经常来?”
我疑惑萧玄为何会问这一出,于是很自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来过两次。但这里地方不大,很容易就摸熟了”
他沉默了会,低声道“看来,我错过了很多”
说错过么也没有。不过就来了两次红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走过去拍拍萧玄的手臂安慰他“莫要难过,不过比你多来了两次红楼,大不了下次带你来就是了”又故作老成道“其实这红楼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许多姑娘都衣衫不整,与男子卿卿我我,就你这样肯定不喜欢这种随便的女子,柔烟姑娘我还是挺喜欢,即使身在这种地方依旧洁身自爱。来红楼就得找这样的姑娘,清净”又想到师兄花出去的那些大把的银子十分肉疼,对萧玄皱了皱眉“不过这种地方好贵,我不过就见柔烟一面就得花上几百两银子,都够曦儿好吃好喝半年了。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少来的好”
萧玄眼眸闪过一丝无法看透的精光,面色稍缓“看来林公子颇有心得,萧某受教”
哎哟,萧玄何时这么客气了,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摆摆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哎。林公子,你可算是来了”庆娘在楼梯上扭着腰,面有哀伤,似若是见不到我天就塌了。
我抽着嘴角,勉强笑笑“庆娘何出此言”
“您要是再不来,我们恐怕见不到我们柔烟最后一面了”说罢。便拿帕子抹眼泪,今晚春满楼竟没客人,那些本在接待客人的姑娘,应是听到了庆娘的叫声,都纷纷出来站在楼廊。看向我们相互窃窃私语。
我心里一冷,庆娘可当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分明是要把柔烟抬扔出去,王小仙借我名义留了不少一笔银子,让庆娘留住柔烟,说是晚些时候我会去将她接走,方才若是我没听错,庆娘说到柔烟的时候,还刻意用了我们?
冷声道“庆娘,若我没记错,早上好似你要将柔烟姑娘丢出去?”
庆娘面上尴尬了一瞬,随即又笑逐颜开“林公子说的哪的话,来我这姑娘都管我叫声娘,哪有闺女生病,娘就把闺女丢掉的,何况我们柔烟还是我最喜欢的闺女,可惜命不好…染上了这怪病”说着又像是要哭出来。
好一个闺女,我估摸着要是把柔烟带走,恐怕是又要费一番事了,想到越来越烦锁,不由得皱了皱眉。
萧玄在旁本是双手环胸,本是默不作声,像是看不下去庆娘的哭哭啼啼,冷声道“开个价吧,我们少爷还有事”
庆娘本是擦眼泪的手,明显地顿了顿,又哭地更大声“这位公子,你这是什么话,我庆娘怎么也不会把柔烟就这么送走的”
言语间我听到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学着师兄,负手站在庆娘旁边,冷眼看着她干嚎。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这话一点都没错,若是往常,师兄这般看我装哭,我定会撑不下去,但庆娘非但没有尴尬,反而越哭越凶,周围看热闹的姑娘本是在旁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越来也大。
萧玄面无表,眼睛里闪射寒光,我看到都不禁愣住,他放下双臂,一只手握着的剑,剑柄隔空抵住庆娘的下巴“如今外面不太平,莫要再做无益之事,耽误了少爷回去的时辰”
不管是多老的姜,都一定会怕死,见到萧玄拿剑抵着她,显然是愣住了,随后略带祈求的目光看着我,弱弱道“林公子,咱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她这话一出,我倒是觉得有些想笑,分明我很想好好说话,她自己一直撒泼,到底是谁不好好说话。
介于如今优势虽然十分明显,但对于庆娘这种老奸巨猾的人,不能掉以轻心,于是装模作样负手,缓缓来回踱了几步,才冷冷开口道“一千两”这种挥霍口气自然也是学着师兄的,我自己也不确保像他几分,但我已经尽力了。
庆娘听到一千两之后,立刻不要命地又干嚎了起来“我可怜的儿啊,娘真的不想让你走,怎奈这些人,非要来抢,娘没本事,保不住你啊…”
我皱了皱眉,一千两已经很多,虽然王小仙此前很豪爽地塞给了我很多银票,我大致看了一张票子,面额是一百两一张,那一叠沉甸甸拿在手里我都感觉自己发财了,这种时候,能省就省,剩下就当是我辛劳费,回去犒赏曦儿夜筠和萧玄呢。
但庆娘这般不顾死活的叫唤,看来是打心眼里对这个价不满意,想想也是,只是光见到柔烟一面就要花五百两,这一千两要替她赎身自然是少了点。
我本想慢慢加价,庆娘的哭声实在是受不了,忍痛道“五千两”
这时庆娘明显哭声缓慢了许多,应该是在踌躇这个价到底行不行,我以为起码说到了她心里理想的数了,没想到她又嚎了起来,但这次分明比之前好多了。
五千两还不够?五千两够曦儿吃大半辈子的好菜了,红楼真是个无底黑洞。
思来想去,暗暗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价,若她不同意,我就让萧玄强行带走“一万两,多一铜板都没有,若是不行,就留着柔烟在这等死吧,反正我与她也只不过两面之缘而已”
庆娘定然已经把我的话字字句句都听到心里了,我不知道这个价钱在她心里是不是已经到了最佳,但我觉得她没必要放着大把银子不要,而留着个病秧子还花钱。
她边呜咽,眼珠还不停来回转动,一看就知道在盘算这个价钱合不合适。
此时在一旁拿剑的萧玄,也添了一把火“你可是想好了,这柔烟姑娘已经是半死不活了,不管她是不是个天仙,人已经是这样了,你觉得除了我们少爷,还有谁肯为她多花一个铜板?”又刻意低低声音“我们老爷虽平日不管少爷找女人,但若是知道了买了个半死不活的,定是不会允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我揉揉鼻尖,萧玄真是撒谎不脸红,还什么老爷,亏他想得出来。
庆娘沉默了一会,拍拍衣服,冲楼上几个黑衣大汉“去把柔烟抬出来”转脸又笑盈盈看着我“林公子,我见你是个好人,才把柔烟交托给你,今后可得好生待我们柔烟,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卖身契去”
我黑了黑脸,变脸如此之快,若非我此前接触过几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今日定接受不了。
不一会,柔烟被几个黑衣大汉用简单的被单抬了出来,柔烟已经昏迷,面色苍白,嘴唇干燥翘皮,衣领上面是药渍撒地到处都是,我心上一冷,这就是所谓的亲闺女的待遇么。
庆娘欢欢喜喜从楼上拿了张卖身契递到我手中,我手上已经是数好的一万两银票,一手交钱一手拿卖身契。
这么厚一叠银票不过就为了这薄薄的一张无用的纸,当下便在庆娘跟前将卖身契核对之后就当着她面撕地干干净净,带了些脾气将那些碎纸,往空中抛之,便转身走了出去。
转身之后,就听见楼上的姑娘们无不惊叹和羡慕,更有胜者冲我谄媚吼道“林公子,有空还来春满楼玩,我们这里绿莺,牡丹也不比柔烟姑娘差”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整个春满楼皆吆喝我常来看看,俗话还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春满楼整楼的姑娘得常多少台戏,光是吵闹声就听的人头疼,中间还穿插着庆娘,大嗓门怒吼“你们这些小妮子,平时对男人有这样卖力春满楼不至于都靠我一人撑着,林公子,常来玩啊”
抖了抖一身疙瘩,加快了步子,在耳朵没聋之前赶紧离开这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