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应该只是一封再正常不过的致歉邀请函,我不懂为何师兄竟然单单只是这几句寻常的话就要赴约。
师兄这次却没有多说其他,只是笑而不语,像是对明天的宴会很有几分期待,但面上又有一种万事已经了然于胸,却不想说透,看着真是心痒痒。
不过话说,这春满楼的老板娘实在是下手太狠了,怎么说王小仙也是个客,把他抬走也就算了,何必把人家搞的腿断脚断,这样未免太失礼了,以后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师兄唤来管家,给小仙亲自回了封信,但是整张纸上只有两字“未时”
我知师兄这人平时说话都惜字如金,很少与人废话,不想回信也这样,真是惜墨如金呐,而且这个笔迹好像与他平时写的字不一样,但是对书法我实在没有研究,而且师兄这么做定也有他的理由吧。
“师兄,为何不是巳时,而是午饭过后?”既然师兄对这次赴约有期待,早上去不是更好么?
师兄微微一笑,手上拿起旁边的扇子,轻轻敲了我的头“你起得来么?今晚喝了汤药早些歇息,莫要再乱动了”
摸着方才被师兄敲打微疼的头,撇嘴道“知道了”但心里却是暖暖的,原来是为了让我多睡会。
晚饭菜色并未多特别,但吃的却极为顺口,师兄细细嚼着饭,还笑我吃的多,又摇摇头无奈道“看来我担心是多余的”
“什么多余?”
师兄放下碗,饶有兴致对我道“寻常人染上伤寒,虽说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病。怎么也是胃口大减,喜食清淡”她指着我手边的一堆骨头笑道“你这样,我还要担心么”
我有些纳闷,不吃他定是要担心了。吃地多竟也要被说,到底要做到什么才是他心中的刚好?闷闷撇这嘴不理他。
师兄也一直淡淡吃过饭,又歇了会,见我喝了药才离去。
这晚兴许是吃多了,兴许是屋里床上暖和了,兴许是心里结也放下了,兴许是发现师兄给我那些其实我看不到的关心…兴许真的就像曦儿说的,汤药里有安眠的药材,总之睡得特别踏实,还做了个美梦。但是一早醒来便忘了。
师兄说的没错,我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问及曦儿才知已经是巳时了,在过半个时辰都可以吃午饭了,易云笙开的药实在是管用。昨晚睡觉的时候,我还记得喷嚏一直打不停,且鼻涕横流,今日醒来就像没有染过伤寒似的,身子骨也不沉了,只是还有些软。
曦儿给我拿来了几件男子的衣服,她闪着大眼睛。一股莫名“小姐,公子让我给您今天穿这个,这不是男子的衣服么,您还要出门吗?”
我起身,淡淡道“嗯”
曦儿语调似有些着急“小姐要出门不带上曦儿吗?小姐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听着道觉得有了些意思,甩了甩手上的水。翘着眉梢“带上你小姐遇到危险要怎么办?”
曦儿似一时停到我的话没绕过弯,半晌才弱弱道“曦儿可以保护小姐”
我用很轻\佻的手势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瞧看,故作认真道“我们曦儿确实是有几分姿色,但是若是遇见不是劫色。你还怎么保护我”
这句话她倒是很快明白了,跺着脚把衣服往我手里一塞,红着脸拽着衣角飞奔了出去,留下了一句“小姐真坏”
我抱着这一堆男装,傻了眼,里三层外三层,到底怎么扣先穿那件才好。
外面又一阵脚步声,曦儿别扭,翘着小手指扭扭捏捏又奔了回来,话也不说,只顾拿过我手上的白色里衣,替我穿了起来,我忍着笑,低头瞅着她闹别扭的小脸蛋,莫名欢喜。
起床闹了一阵,出来太阳刚好,也到了吃饭时候,曦儿上了菜就自己退到了一边,揪着手上的帕子,像是方才的气还没消。
我嚼着饭,不时看她两眼,她也感觉到我的注视,就是扭着劲不看我。
一顿饭吃的胃口都不好了,撤了饭菜,我也准备去找师兄出门,但是眼下这个生气的俏小\妞,竟红了眼眶,我发现今天的曦儿真真不对劲,平日虽然我不时会闹她一闹,但她也从来不挂心上,今日这气像是攒了好大,这会快要爆发了呢。
我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没想小妮\子真生气了,倔强从我手里抽了出去,我柔声问道“曦儿,小姐惹你生气了?”
她本是通红的眼眶,溢满了眼水,接着眼泪如洪流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地不停,口中模模糊糊地说了几句话,只是她情绪太激动,含糊不清只能依稀听懂“小姐…坏…人家…危险…”
曦儿品性真的很好,平时也不会多话,该活泼的时候也不怯场,自从她是曦儿以来,确实有慢慢弥补婧儿走后的空缺,我确实是非常中意感激她的。
眼下我欲要握住她的手,她又不给我,还呜呜呜大哭了起来,关键是我现在是男装,翩翩公子,这场面像极了嫡仙里写的那些男子女子相恋之后闹别扭的时候,于是心一横,索性就照着写的来,我把曦儿抱在怀里,手轻柔地抚上了她的背,果真神奇,她真的慢慢就不哭了,最后只剩微微抽泣声,当下我就觉得,嫡仙的肯定是值得后人研读的,里面说的可都是真理啊。
曦儿平复了心情,我才稍稍放开,轻声问她“曦儿可是有委屈?”我是想明白了,这孩子,虽大咧咧,还从来没有无故闹过别扭,想想我自己,哭的最凶的时候,不过就是别人不理解自己一肚子委屈憋不住才会一下子释放出来。
她泪眼婆娑,看的人就想要怜惜,撇撇嘴,浓重的鼻音“曦儿担心小姐,小姐可不可以带上曦儿,若是遇上坏人,曦儿宁愿替小姐受着,也不想自己安稳坐在家里,可是小姐”你怎么就不明白曦儿的心思…
我尽量控制自己情绪,放下曦儿,别过身子,手紧紧攒在袖中,我并未给过曦儿超过生死的恩情,她跟着我完全是当初我随口的承诺,到后来也只是为了弥补婧儿走后的空缺,而带上她还有个私心便是她失忆了,几乎完全是个白纸,以后变成什么样我可以把她培养成我要的模样,只是在我恍惚间,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竟对我私自许了承诺,而且是生与死她都绝无怨言,叫我如何不为之动容,我甚至羞愧于自己的那点私心,从前我都错了,她并不能取代婧儿在我心中的位置,曦儿就是曦儿,我忽略了她,我没有真正在乎过,聆听过她的想法,我只是一意孤行地让她为我想法行走。
这个时候还不能流泪,一会就要去赴约,伤了曦儿不能再坏了师兄期待的会面,于是紧咬着嘴唇握着手指,控制自己情绪。
最后在一丝血腥中,才惊觉,自己终是忍不住,曦儿慌张拿着帕子替我擦着眼角的泪水,根本不顾自己还鼻涕眼泪覆盖了整张脸,那样子是我看过她最丑的时候,但却深深地留在我心里,而且这一刻我觉得她比平时更美,更真实。
我们都看着彼此流着泪的脸,她手上的帕子一顿,目光相会,诧异之余彼此都释然,笑了起来,这便是女子之间的感情,有泪水也有欢笑,会吵闹又容易释放,堆积起来的感情就会越来越真实,越会将心贴近彼此。
好在我哭的并不多,且这天气干燥又冰凉凉,眼睛有一丝微红,但没有肿。
曦儿听完我说要陪师兄一起去赴约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沉地松了口气,好似想起方才自己那般无故哭闹觉得丢人,又是跺着脚拽小蛮腰飞奔而走,丢下了句话“小姐早去早回”
看着她阳光下奔跑的背影,温和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渡了一层两眼的光晕,周围的景色仿佛是四周有了清幽的绿意,是个百花齐放的春天,她就像是阳光里的精灵,充满朝气,恍若记得自己曾经何时也有过这样的梦,终究在那个可以肆意奔跑的年岁里,错过了这样的美梦,而曦儿却恰好填满了我的遗憾,曦儿,你要一直这样阳光着,因为我很需要。
出门便看见师兄负手在门外等我,见到我的红眼眶眉头微皱“哭了?”
我故意别开脸,不给师兄看“没有,睡得太久,看见光就觉着不舒服,一会便好了”
师兄知我不想说,也没有故意为难我,为了避开师兄继续问,脚下走的太急,有几处露水未干,踩上去,险些滑到,师兄忙不迭扶住了我,牵过我的手,只是这一伸手,我明显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再瞥一眼师兄的脸,真是不敢再看第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