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些手上圈圈的力道也加重了不少,幸好午饭的时候,我多吃了些,晚上不至于早早就会饿,这次账目上没有太多变化,收入依旧是稳稳上涨,如今大梁还没有恢复很好的时候,收益还能好成这样,而且师兄似乎没有像爹爹那样每年为了生意花尽心思,反而分明就在控制手下店铺的盈利,可想若是师兄像爹爹那般花心思赶超乐家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做生意竟然还有不喜做大的,着实猜不透。
介于此前已经熟悉上手,如今做起来也很快,当手上拿着最后一本的时候,我才手边不知何事已经燃起了灯,师兄靠在对面的踏上侧卧睡着了。
夜筠说师兄往京城来回都未曾好好休息,从陌口镇应该也是连夜赶路回来的,我放下手中的账本,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微弱灯光下,师兄半侧着身子,慵懒地斜倚在踏上,身上水紫色锦袍胸口略开,与醒着的时候完全不同竟有种仙气与妖气相合的气质。
沉重的呼吸可见他睡的很沉,应是累坏了才会让他这样不自觉睡着,现在的他,安静如翠屏绿竹中的清理出尘的一股仙气,飘渺氤氲,好似镜花水月那般不真实。
不自觉抚上了他俊朗的浓眉,狭长的凤眼,硬直的鼻梁,清凉的薄唇…
指尖在他的脸上轻轻划过,心也跟着沉静如水。
骤的,嘴角微动,惊出了满池的涟漪,收了手,替他掖好被角。起身把剩下的那本账簿看完,这时手被拉住了。
本是放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来拉住了我,眼睛却还没有睁开。淡淡道“看不完不准吃饭”
师兄这是醒了还是没醒,试着用手在他眼前来回晃动,只是来回几下,也不见师兄眼皮动一下,难道这是在说梦话?
我悄悄抽开那只握着我手臂的手,无奈他的力气太大,怎么也抽不出来,心急之余,口中念道“我会看完,一定看完”
似听到我的保证。他才缓缓松开手,满意的翻身,继续睡了。
真是够了,够了!
赶紧把剩下的账本看完,熄了书房的灯。回房。
屋里,曦儿坐在灯下打盹,微光之下,头上两边的发髻,随着头点点,跟着不住晃动,让我不禁想起了以前的婧儿。又是感慨万千。
见我回来,赶忙挑亮了灯,小碎步走到我跟前,冲着我裂开嘴,眼眸里闪烁“小姐累了吧,曦儿给小姐留了饭菜。还热着呢,我去端过来”
中午吃了太多,晚上竟一点胃口也没有,便让曦儿伺候我梳洗,进了被窝就睡着了。
一夜无眠!
***
一觉睡到大中午。师兄有事出了门,我吃完午饭本想晒晒太阳练练秘籍过一下午,却迎来了许久不见的易伯伯。
易伯伯果真是醒了几天了,如今站在我面前,面上虽然清瘦又憔悴了,头发蓬松,眼窝微微下陷,褐色的眼眸已经没有当初般光泽,但整个人已经不是刚从山上背回来的时候那样奄奄一息了。
他此番来找我,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为了道歉。
易伯伯年纪本就没有看上去这么苍老,但他一直都过的很累,这应该算是为了名声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他岣嵝着腰,默默坐在我面前,不如我当初看见他那般仙气飘然的样子,命运对人是公平的,就如挂阵里的阴阳一样,付出和得到也是平等的,他几番欲要开口又没说出来。
易伯伯除了利用我之外,对我并没有伤害过,我也没必要带着其他人的愤怒来看他,所以还是柔和地先开了口“易伯伯身子可是好些了?”而后又给他倒满了茶。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般待他,先是一愣,而后面上笑开了花“阿瑶,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要是当初刚进山他这么说,我倒是会乐上一乐,如今听他这么说,我自然是没太大感觉,依旧柔声道“易伯伯,你是王岳在山里独自寻了几日才带回来的”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说,像是在提醒他这个时候谁最忠心,需要对谁好,应该看得清了,他完全可以不用刻意来对我道谢,其实救他的不是我,如今易云笙已经撑起这个家了,自然也不是我在养他们,易伯伯最该谢也应是他们。
他低下头,手握着紧紧握着杯子,过了半响,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一路过来我都做错,看错,被利益蒙蔽了眼睛,看不清,好在今后我还能弥补”
我的意思也不过就是让他知道,如今他说要弥补自然是更好,说道王岳寻人,此前他说去寻易夫人不知有没有消息,现在易伯伯醒了,他应该最清楚,这事本不应该是我问,但是介于此前易夫人的存在一直让我颇有顾忌,所以还是多问了两句“王岳还在找易夫人,易伯伯你们那时候同乘一辆车,你可知易夫人在何处?”
提到易夫人,易伯伯脸色立刻变了,他一只手托着额头,紧紧闭着眼睛,像是在隐忍,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眶通红,声音沙哑道“语蓉为了救我,和马车一起坠崖了”
易夫人到最后还是护着易伯伯,易夫人可以说这一生眼里都只有易伯伯,但是易伯伯曾经这么待她,如今易夫人为他而死,今后真会过得安生么?
谈到易夫人这段心情变得很复杂,不知是该悲伤,还是算放下了,这个女子的一生,最幸福的时候却是那么短暂,甚至连她幸福的时候也是活在谎言里的,但愿易夫人,下一世能预见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
“之前的恩恩怨怨,就当做这场灾难一起埋在南山里吧”我只愿今后他们过着正常的生活,平平安安,平淡幸福足矣。
易伯伯连连点头,激动无法言语,我这句话应该是给他迄今对自己的谴责,带来最窝心的安慰了吧。
问及婧儿和易云笙的婚事,易伯伯只说一切他们自己说好就行,他说庄子虽然没了,让我莫要担心别处还有院落,婧儿嫁过去不会吃苦受累的,这话显然是说地收敛了,可见此前易伯伯凭借碧凤山庄攒了多少银两。
如今的他不如当初那样坚决反对婧儿和易云笙在一起,说他们门不当户不对,而且当初婧儿对易伯伯来说根本没有利用价值,此刻我是不是也改感谢这场灾难,不止是让易伯伯彻底的醒悟了,婧儿与易云笙也能毫无阻拦地在一起了。
关于成婚适宜,他也说不会插手,又看着空旷的院落极轻地声音道:只要他们幸福就好!
谈话从始至终,只字没有提到嫣雪,我深知如今这是他和易云笙之间的禁词,易云笙虽然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易伯伯自己心里最清楚为了嫣雪自己对易云笙做了什么,这种关系很微妙,易云笙还沉浸在自己爹娘为了自己忍痛割爱,而易伯伯却因为自己此前对易云笙那般所为而自责,不知以后易云笙对他好,会不会有一天他消受不起会把真相说出来。
我送易伯伯出了门,直到他消瘦的背影,微微颤颤消失在视野中。
今日,万里无云,一望无际的蔚蓝,但是这天又高不可攀,却时时出现在你眼前。往往美好的事物,放在它原来的地方是合适的,不是所有的好东西都是要占为己有才够,放在它本该在的地方,才能物尽其用,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被利益熏了双眼,反而玷污了这些美。
易伯伯虽然是个药仙,但却成日靠敛财才能行医,这样实则是浪费了这个名号,若他是一直在为百姓看病,治愈更多的平凡之人,这样药仙的名号应该比现在更响,更有它独特的光彩,此番只能愿先今的易云笙能做到。
师兄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回来的,他给我带了些小食,说是看完账本的奖励,我本来是吃着挺开心的,听到账本,又忽然没有了胃口,转念又想,事已至此没必要跟自己怄气,又拿起来继续吃,师兄就站在旁边,全程冷眼看我为吃不吃小食而纠结,竟看得他笑了。
他给我带了件简单的紫色的锦衣,金色四线绣着朵朵盛放的桃花,金色丝边腰带,优雅不失华贵,做工极为精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只是这衣服,搭配极为眼熟啊。
他淡淡瞥了我道“后天大婚,你平日都是一身素衣,就穿这去吧”
原来师兄出去这么久,是为了给我准备婧儿大婚时,我要穿的衣服,我自己都未曾想到这,他竟如此心细。
想到师兄迄今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只是默默接受着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回报他,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只剩一句发自肺腑的“谢谢”
师兄点了点我额头,略有不满“嗯”
我怀着满满的感激,将衣服和一堆饰品小心叠收放好。
我还记得此前也收到过师兄送我衣服,那时候收到衣服的感觉和现在真是完全不一样,如今看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