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沙漩险关打开之际,进入沙海下的地底空间,又在幽深曲折的山谷中穿梭了很长的一段路程,沿途黄沙无踪,到了这里却出现一座以沙筑壁的山洞,足见骷嶻米尔的格局形势有多复杂。
我不敢大意,命所有队员暂时收起聚光手电筒,点上肩膀上的不倒风灯。尸火属性穷阴尽邪,极易同人体血肉中的热量产生反应,一旦遭受沾染可谓邪气缠身,即便能出去,久后也必养成致命疾患。
风灯的火焰虽然没有明火那般炙热,但足以抵御邪气无法近身,保证队员从这里通过而安然无恙。初涉此地时,谁都感觉到,这里缭绕著刺骨入髓的阴寒空气,其实就是由潜伏在黄沙底下的尸火引起的。
不语蹲身在我旁边猜测:“沙洞地面底下还掩埋著更多的尸骨。”
我点了点头:“尸火一般燃烧不了多长的时间,十几秒已经是极限,但沙墙上那具尸体却足足燃烧了十五分钟,未免太过反常了,只能说明,这里还有更多的尸骨存在,他们腐化时产生的可燃性尸火都集中到了那具尸体身上。”
用头盔灯照光,抬头看向对面沙墙,那具尸体已经完全发黑,在黄灰色的沙墙上犹如一幅壁画,极为显眼。从死者的姿势来看,他应该是直接在沙墙之上遇难,而非后边有人故意为之。
这位前辈估计也发现地面凶险万分,因此他才攀壁而行,穿过这座沙洞。可惜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上面亦是死亡屏障,暗壁中的尸火无形中悄然渗入他的体内,他刚好过去,体内的尸火便积到极限燃烧起来,活活的将他烧死,尸身就这样贴在了沙墙上。
旁边的葫芦似乎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邪气缠身了。”
所谓的邪气自古传为无影无形之物,只可意会感知,而不可言传身教触碰。天下崶宇玄圣都相信“天谴”一说,盗掘的古墓太多,迟早会有遭到报应的那一天,尸火就是其中一种“邪气”,不知道会在哪天降临到头上。
我们攀谈的这段时间,两位安老板几近仔细的远观检查整座沙洞,危险重重却让她们无以用言语来表达,只说寸土不安,九死一生之地,就看我许默如何“借尸问道”了。
一切准备就绪,我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你们暂且在此地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说著整理了一下便携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出两步,身临沙洞边界。
“许默……你小心点……”安洁作为领队,对其他队员吩咐了几句话,便迈步跟了过来。
山谷入口和沙洞的交界处,有三五层的天然石台,下到石台的最底层,黑色的暗石和沙洞的地面便融为一色,分辨不出明显的界线了。
眼前这层沙地不同寻常,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漆黑的地面会出现轻微的漂移漩涡纹,像是漂浮在黑水上的浮油那般蠕动。吹一口气在上面,这些不知名的东西移动得更加明显。
其他队员也发现了这一奇怪的现象,纷纷从石台上下来,对著向前方蔓延的波动线条惊奇议论。
“咦?沙洞的地面难道全是黑水。”葫芦自言自语,就想伸手去抚弄,却被他旁边的不语给紧急拉住,不语说:“不是水,确实是沙子,不过这些沙子非比寻常,跟流沙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
安洁看看安娜.贝拉,她两人似乎都对这神奇诡异的沙地不知底细,连连摇起头来。点点用雕花匕首的尖峰轻轻刺了一下地面,忽然间漆黑的颜色浮动散开,露出一层灰白色的沙层。地面底下似乎有个庞然大物在翻身,覆盖在上面的沙子晃动成波浪形的脉浪。
那民俗老先生见此情景亦是不明道理,吃惊道:“莫非老夫功力浅薄,没能发现沙地下边藏身的黑暗邪祟。”
我说老先生何出此言,您的法术精妙无比,能点燃对面沙墙上的尸火,已是神乎其技,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您不必妄自菲薄怀疑自己。
这沙地底下确有尸骨,但他们的冤魂厉鬼之身都被沙墙上尸体吸收殆尽,底下这些现在同无害的自然之物无异,非邪魔妖气所化类属,老先生您的法术难以分辨并不出奇。
点点小跑的绕过来,趴在我的背上说道:“哥哥你看我这匕首,上面的沙子还有嘎嘛错错的颜色,哥哥你说怪不怪嘛……”
我转手抚了抚点点乖巧的脸蛋,双目却一直扫视这片异常的沙地。一边运用“丞龙诀”暗中寻找尸骸的点位,一边随口说道:“哟,小将军蛮厉害嘛,这么稀奇古怪的迹象都被你给发现了,回头老哥我买一麻袋的小白兔奶糖,以示对你的嘉奖。”
“好哒,好哒,我嘎嘛歪歪的最爱吃小白兔奶糖了,咯咯咯……”说著从袖袋中取出奶糖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
不语看了看点点匕首上的残沙,又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吃惊地说道:“是从萤石上脱落的有色矿物质,还有少量的磷粉……”
经不语点醒,两位安老板立刻明白,几乎异口同声道:“是‘止禅沙’,难怪如此。”
安娜.贝拉急忙挥掌生风,让风势轻轻扫过这层漆黑的沙地,只见沙层微微晃动,泛起无数的小型漩纹盘旋开来,那些沙子便由黑色变成了灰白色,待漩纹消失,又恢复成黑色原状。
葫芦猛地扬起头,摸著下巴暗自吃惊。不过他压住了话头,未当场出口不耻下问。若是这样的话倒把他孤陋寡闻不学无术的本性彰显得淋漓尽致,于是他便默不作声,故作镇定。
不语却学识渊博,一听是“止禅沙”,便说道:“止禅沙只存在于传说中,想不到骷嶻米尔竟然也埋藏著这类特殊的沙体,默默,从这里通过就看你的借尸问道了。”
我略一思考,不经意间念诀成声:“气不灭藏衍负泽,脉不尽承蕴覆纳,形络沉而势象显,丞龙撼位也……”
安静半天的葫芦终于找到机会表现:“丞龙诀果然名不虚传,老默,你说吧,你是让我上天还是要我入地,我葫芦一马当先在所不辞。”
我拍拍他的肩膀:“俗话说的好,军师不当阵,打前锋还是我许默比较有经验,你葫芦一向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还是留守后方比较稳妥。”
葫芦不乐意了:“嘁,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让我在后边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你当我警卫连出身的葫排长吃素的啊。一直以来战场后边厉兵秣马多年,我也就想轰轰烈烈的体会一番冲锋陷阵的滋味……”
不语打断了我两的话头:“少说废话,快走吧……”
我拍一下膝盖,赫立起身子:“得嘞,禦鬼开棺,借尸问道……小将军上来……”话音一落,点点便纵身跳跃,单脚稳稳的站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片止禅沙沙地看似平静,实则掩埋著极大的凶险。在我的带领下,队员们逐一踏进其中,身子登时便往下陷落,细沙掩埋到了腋窝底下。
“哎哟……老默,你早知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止禅沙这般松散,你应该提前警告一声嘛,若不是我葫芦身经百战,险些就狼狈叫出声来了。”
我说大伙务必沿著我所走的线路行进,沙地下边只有一条原始承重路径,旁边沙地不知深浅,陷到里边必死无疑。
止禅沙是一种罕见的游沙现象,历史上,只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有过一次不详的记录。有关黑水城的传说中也提到,这样的沙坑是黑魔遗弃在世间的炼狱,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落入其中,不但身死难逃,而且魂魄亦被封存,无以入轮回,任何的法经都超度不了,因此才有了“止禅”的称呼。
沙漠中黄沙的堆积方式大同小异,但填充在其中的空气却千差万别,尤其尸体比较多的地带,哪怕一米方圆,空气都不尽相同,几乎呈阶梯式变动。
止禅沙的初始状态,跟流沙差不多,都能吞噬从上方通过的物体。不同的是止禅沙内的空气十分怪异,导致黄沙沉积的形态异于常理。
这片沙洞的地面,最上层黄沙最为密集,越往下含沙量便逐渐降低,也就是说,止禅沙沙坑最底端有间隙,黄沙几乎呈漂浮状态,这就是神秘的“浮沙”,又名“止沙沼泽”。
如果将止禅沙组成的沙地看做一片湖泊,那么这些黄沙即是积水上的浮萍和浮游微生物,身在其中行走,虽然细沙漫过腰杆显得异常艰难,但双脚是可以移动迈步成形的。行走起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底下的黄沙犹如水流那般匆匆从双腿间划过。
葫芦最是吃惊:“不刮风不下雨的,沙子还能不沉不散,漂浮在这里,八成是磁场悬浮之功,真他娘的涨见识了。”
我用伸缩铁钎插到沙地底下探路,同葫芦讲道:“此言差矣,止禅沙并非由磁场导致悬浮,而是因为底下有尸火流动,沙子之间的间隙过大造成的,如果非得讲得简单点让你胡排长理解,那就是说我们脚底下是一个风沙组成的浑浊环境,气流将细沙承托,使之呈悬浮状态。”
这座沙洞气脉十分特别,止禅沙底下穿梭的气流虽然是尸火,但处于静止和漂浮的临界状态,并不会轻易抬升到高空中。
不过这并意味著此地就安全,一旦掩埋在止禅沙底下的尸火冲破屏障,飘升到某一个高度,依然会燃烧起来,这样的布置是让企图进入骷嶻米尔的崶宇玄圣引火自焚。
不仅如此,尸火的燃烧,会造成沙墙和沙顶全面崩塌,到时候不知几何的黄沙坍塌下来,身处其中的人便插翅难飞,必死无疑了。
走在队形中间的安洁郑重提醒道:“大家小心点,切莫误碰埋伏在止禅沙底下的机关。”
沙洞的直径少说也有五十米,由于底下的承重路线七弯八拐的,路程也就自然张弛了数倍。
庆幸的是,承重路线上的积沙并不太深,目前为止,最多也就掩盖到人的肩膀,不过路线以外的地带可能积沙深厚,同时吞没数十人也不无可能,因此有必要用伸缩铁钎往前探路。
来到沙洞的中心地带,借助头盔灯认准了方向,我用铁钎深深扎入前边的止禅沙中,感觉底下有块坚硬的天然岩石,这便带队向那里进发。
跋涉在如浅湖般的止禅沙坑之中,目之所及尽是黑白相互转换的小型漩涡,绵绵的细沙随处波动,谁能想到,在荒寂不知多少年的底下山洞,会掩埋著这般似水如浪的奇异细沙。
穿沙移动了一段时间,终于踏上了一片地下坚实岩层,身子也从止禅沙中抬升了十几公分。回看来时路径,那一条白色的脉浪渐渐被黑色所取代,恢复到原来的静谧状态。
点点站在我的肩膀上,屈膝虚坐,对我说:“哥哥,你看半空中,有朵淡淡的粉色云层,真是奇怪。”
大伙抬头仰望,果然见到几乎透明的淡红色气体笼罩在头顶。
安洁说:“那些气体就是化散在空气中的尸火,凝聚之后,失去悬浮平衡,便会在磷粉的引导下自燃,难怪沙墙上的前辈会在那一高度死去,想必他没料到上空中也有尸火的存在。”
安娜.贝拉说道:“所幸有默默精通丞龙诀,否则我们还分辨不出气脉的走向。借尸问道原来就是通过尸体的位置,根据气脉流动的形势演算出安全线路所在,中国瘗葬文化真的太博大精深了。”
小憩了一分多钟,我继续用铁钎探路跋涉前行,当从那看不见的坚硬岩层上下来之后,忽然听到身后有异响,似乎是无数昆虫爬沙移动的窸窣声。
队伍最后边的葫芦分外惊奇,同众人讲道:“老默,止禅沙底下有东西,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速速带队从这鬼地方撤离比较好。”
我回头瞟了一眼,暗叫不妙,后边平整的浮沙像是烧开的水那般,热浪破沙翻滚而出,乳白色的气雾此起彼伏向天吹袭,惹得上面的尸火云层加速飘动,大有燃烧起来的迹象。
不语临危不乱:“掩埋在底下的尸火泄到空中了,我们在止禅沙中行走,打破了尸火沉和浮的临界点……”
“那又如何?”不知是谁问道。
“会死人的,快走……”
我哪敢迟疑,转身便加速朝沙洞的对面走去,浪花一般的止禅沙再次覆盖到了腋窝底下。就在走出十几米的时候,沙地似乎都颤抖起来,无数的漩涡此起彼伏,越旋越大,将我们团团围困。
顾不得多想,我将伸缩铁钎探在前边,一朵奇大的漩涡出现在眼前,一个黑漆漆的焦尸从沙层底下冒出脑袋。随著点点大叫一声,我迅速从身背掏出双管猎枪,伸臂将枪口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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