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此刻心知肚明,神秘莫测的哈拉魔夜,它在暗处我们在明地,故步自封坚守营地,无异于坐以待毙,于是便都整装紧随我后,鱼贯跳出蒙古包帐外。
以身后风化土墙为依托,众人手持各色兵器,单膝点在地上,形成彼此掩护的犄角之势,准备同夜色笼罩之下可能出现的危机周旋。
警觉的环顾四周,沙海之中却空空如也,黑暗蔓延,浩渺无际,只在数百米外的哈拉浩特古城上空,透出一片奇怪的惨淡光晕。
余光辐射到我们所在的营地这片区域,神秘的光线,又像随风飞逝那般,咻咻的回缩,集中到黑水城的上空,凝固成一片奇异而诡异的霞光,只把黑夜留下来,让此地的我们再一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周围弥漫著烧焦的味道,嗅到这股气息之后,似乎体内的水分随之不断的蒸发。不出十几秒钟的时间,便感觉口干舌燥,干渴难耐,恨不得这时天降冰雨,好浇熄这阵沙漠中的炙热空气。
“呼喇呃尔嚯哆,尕莫尔纳罕,嗦啦若米兰咯,古拉墨靹罕……”点点的歌声再次划破长空,回荡在沙漠的夜风之中。
寻声向后仰视,头盔灯光线散发,只见点点正立身在汉代烽火台之巅,朝著远处的黑水城,唱出了这曲悲凉的无名之歌。我见点点安然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点点,下来。”
两位安老板分外惊奇,这座汉代烽火台,将近二十米高,四面全是垂直的风化壁,古时的登台土阶早就被风蚀剥落殆尽,不知道点点是如何上去的。就算我们成年人,不借助攀登工具,徒手上去也绝非易事。
点点听到我的呼喊声,轻快的“呜哦”了一声,然后手据雕花匕首,四肢并用,转眼就从绝壁上纵身跳下来,单脚稳稳的站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对点点说:“小将军,是不是发现有什么古怪,竟劳烦您老人家不辞辛劳深夜出动。”
点点张望著远处的黑水城片刻,然后利索地将雕花匕首收入鞘中,翻身从我肩膀上跳了下来,小跑两步到我面前,咯咯的笑著说:“沙漠好玩的地方好多好多,点点都从来没见过呐。刚才这里有个好大好大的光,在天上飞来飞去。哥哥,你以前见过这种光不嘛。”
我见这里没有什么危险,或许危机已经随著众人的苏醒暂时解除了,两位安老板前去检查另一个帐篷内的其他队员情况,葫芦和不语则不敢掉以轻心,端枪守在不远处,寻找深夜中那个来无影去踪的魔夜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我抚著点点的小脸蛋,同她讲:“点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在哥哥十步范围之内,要不然以后老哥我说什么都不带你玩了,坚决不带。”
点点坏笑道:“我是大名鼎鼎的许点点,天下小孩儿我老大,可厉害著呐,哥哥不许小看我,嘎嘛错错么,点点以后都听哥哥的也就是了,不许不带我玩。”
我把双管猎枪收于身背的枪袋中,牵上点点的小手,跟两位安老板他们汇合。
另一个蒙古包帘门前的火堆早就熄灭,那两个光头保镖呼呼大睡,其中一个驼工却躺倒在地,叫了半天也没醒,他们三人却是由于极度干渴而导致嘴唇破裂,安娜给他们喂了点清水,才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
另一边土墙之下的骆驼全把脑袋埋到了沙子底下,怎么拽都拽不出来。要是驼群死亡,我们这遭可就危在旦夕了,好在这些骆驼并无性命之忧,它们生性胆小,可能是夜间被突如其来的怪异天象吓得不轻,便都俯首不动了而已。
帐篷内的巴图额尔老人他们也陷入了昏迷之中,除了干渴症状之外,都是全身被冷汗浸湿,他们的经历同我们大同小异,也是不知不觉陷入昏迷之中的。
葫芦和不语观察了帐篷上留下的那些硕大的鬼脸瘢痕,向我作简单汇报。不语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险些将骆驼毛制成的帐篷灼通……”
葫芦瞪了周围的沙漠一眼说道:“是够奇怪的,怎么都是人的轮廓形状,这片沙漠的底下深处不知道埋藏著什么鬼东西。”
安洁和安娜两人用少量清水,把陷入昏迷之中的队员全数叫醒。他们醒来过后均是瞠目结舌,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葫芦和不语简明扼要的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他们听,就连自恃见闻广博的布鲁斯上尉都露出后怕之色。
历尽千辛万苦,来到黑水城前方地带时却险些全军覆没,这不免给我们这支探险队提前敲响警钟,此地已经是骷嶻米尔的控制范围,往后的行程务必要格外谨慎。
安娜指著远处的黑水城说:“你们看那片哈拉魔夜的夜光,同霞光一样色彩斑斓,咱们陷入燥热昏迷多半跟这些光有莫大的联系。”
这时,笼罩在黑水城十几米半空出的光晕翻翻滚滚,像是正以高倍的速度浓缩,形状越来越小,而且那些光仿佛是有形制的光粒子,不断的从空中掉落,不等落到地面又都尽数熄灭,远远的看过去,像极了天空中下起的火雨。
安洁何等聪明,吩咐驼工把骆驼从沙子中拉出,然后同安娜再次检查了一遍帐顶上的人面灼痕,又匆匆的往前边的沙地勘察。
她两人每走出五步便俯身一次,用手背去触探沙漠表面,然后像是找到了根源一般,对视一眼之后,拍拍手上的沙灰,转身回来同我们汇合。
其他队员都不明所以,且坐在沙地上,小口小口的喝些清水,缓解可能出现的轻度脱水症,对安洁和安娜的行动莫名其妙,帮不上任何忙,便都不再说话。
安洁对众人说:“前面二十米处的沙地,有个明显的温度界限,营地内炙热非常,外边却冷若冻土,看来哈拉魔夜是对活物释放热量,一旦被这股烧焦的气味覆盖,人的神经会出现重度疲劳,造成人体脱水,继而出现昏迷,要是醒不过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安娜招呼葫芦和不语帮忙,进到帐篷内取出竖灯,支在两个帐篷的中间空地上。
这竖灯不同于照射灯和镁光灯,是安娜为这次探访之旅,专门找师傅定制的。竖灯宽有巴掌大,长度一米,内置反光板,通过调整光距,五十米以内的范围尽可照亮,不过要用十组大号电池才能供电,而且仅能维持一个小时的时间。
安洁打个手势,不语拧开竖灯的开关。煞白的光芒印亮方圆五十米之地,只见稍微平坦的沙地上满是大小不一的“沙泡”。沙泡极为罕见,是沙层中填充有气体,在夜间沙漠气温降低,然后又突然迎来沙漠热量释放才会出现,不过沙泡至今仍然是个谜,没人能说得清因由。
这些沙泡密密麻麻,大的有人高,小的如同篮球,犹如皮肤上的疙瘩一般,向著更远处的地带蔓延。此时稀稀落落的沙泡爆裂,发出的声响就如同马蹄奔跑声一样,显然夜里我们听到的怪响就是沙泡泄气形成的。而那些朦胧光晕中所谓的阴兵群,极有可能是哈拉魔夜的光彩之影。
安洁说:“多亏巴图额尔老先生提醒,夜间不可进入黑水城,否则我们进去之后,被那片古墨夜光覆盖,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葫芦奇道:“这古墨夜光还能杀人?这天底下真是无奇不有。”
不语却说:“看来这古墨之光只在夜间出现,大白天就无法现身了,不过骷嶻米尔地底深处会不会也蕴藏著古墨夜光的力量……总之我们要做足充分的准备才行。”
说到古墨夜光,众人又往黑水城看去,那残垣断壁在诡异夜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的恐怖,似乎城内就有无数的孤魂野鬼游荡,沐浴在此不世之光中,尽情的呼吸,然后准备伺机而出,吞噬所有企图进入黑水城的血肉活物。
安娜告诉我们,这些沙泡消失之后才能动身进黑水城,另外古墨夜光和骷嶻米尔以及古拉墨靹沙画是同一样东西。显而易见的是,古墨夜光不是从天上来的,而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在特定的某个时候才重新回到地底掩埋起来。
葫芦得意地说:“咱们估计有神灵保佑,古墨夜光也就到此一游,留下警告之后就消失了,可爱的长生天,多谢您老人家保佑。”
安洁立刻给葫芦浇了一盆凉水:“别高兴的太早,咱们迟早得跟骷嶻米尔遭遇。而且古墨夜光覆盖到营地,并非有什么神灵保佑,而是过了它出没的时间,所以才重回地底,不出意外的话,骷嶻米尔最神秘的就是这个不知名目的五彩之光。”
这时,巴图额尔老人喝了点酸梅马奶汤后恢复了些体力,从地面上站起来,见到黑水城上空那片奇异光彩,登时吓得脸色煞白,半蒙古语半汉语的讲:“古拉墨靹……古拉墨靹……钵颁是个腾格里,伟大的腾格里,你一直都守护在哈拉浩特……”然后跪在地上,念念有词的向那片神秘之地叩拜。
翻译官替我们翻译,巴图额尔老人说,那便是吞噬活物性命,徘徊在黑水城不散的黑魔描绘的沙画。古往今来,“古拉墨靹”一直都是黑水城的咒语,只有念出这几个字,才能免遭侵害。
安洁安慰了巴图额尔老人几句,叫他莫过于担心,黑魔只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出现,过了今夜,它就必定回到地底,明年这个时候或许才会再次出现,我们有幸亲眼见到,也是莫大的机缘。
据安洁所说,哈拉魔夜最长出现的时间不超过五天,等哈拉魔夜消失在沙海之中之后,将会沉寂九天的时间,之后沙漠底下的热量便会大面积释放,到时将迎来特大的流动性沙暴。
这就是黑水城每年五月下旬将会被风沙覆盖的由来,这一切都跟哈拉魔夜不无关联,或许神秘的骷嶻米尔一旦破除了这个天然屏障,往后便不会在这特定的时间里形成由夜光色彩描绘的沙画了。
那名所谓的“民俗专家”同巴图额尔老人齐跪在地,然后匍匐在地向黑水城敬拜。到现在为止,我都还不知道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俗专家有何过人的本事,但愿并非欺世盗名之徒。
很快,那“古墨夜光”渐渐汇聚成一片彩虹似的,从十几米高的半空处坠落,光彩散落在梦幻的黑水城之中,不见了踪影,大地再次被黑暗彻底掩盖。
为了节省光源,安娜让葫芦关闭竖灯,又让不语点亮了两盏风灯照明,大家齐聚在营地前边的空地上,用草饼烧了一堆火御寒,只等沙泡消失,天明进入黑水城。
喝了几口酸梅马奶汤,安洁便问道:“点点,你昨夜唱的歌真好听,能告诉姐姐,你唱的是什么吗。”
点点说:“就是‘呼喇呃尔嚯哆,尕莫尔纳罕,嗦啦若米兰咯,古拉墨靹罕’,师父说这个歌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哒……是魔鬼凝视过的地方这个嘎嘛错错的意思,嘎嘛歪歪的,也就是神女姑姑以前来过的地方,那个在帐篷上留下的鬼脸,是最怕神女姑姑的,我大名鼎鼎的许点点敢肯定,这里一定有个神女姑姑的崶宇,嗯,就这样,无错,无错哒……”
安娜追问:“点点说的‘神女姑姑’一定很厉害吧,点点见过她吗。”
点点歪著小脑袋说:“见过呀……我经常见到她的,神女姑姑可漂亮了……”
葫芦说:“点点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倾国倾城之美的神女姑姑。”
点点撇撇嘴:“在我梦里呀……”
这句话可把葫芦噎得够呛,这人还能在梦里见过古时之人,还经常见到,这未免过于匪夷所思。
这时,为了即将进入黑水城做准备,我在点点的头上扎了十几股的辫子。点点的头发以前长到脚后跟,后来我好说歹说,她才勉为其难的剪了个及腰长发。进入古墓非同儿戏,长发很容易惹到不干净的东西。
点点这身打扮引来队员们的喝彩,一身古朴庄严的黑巫大祖传统着装,再套个长筒古鞋,腰身束一股绣有幽兰花的腰带,加上满头的小辫子,她那小身板竟显得尤为威严霸气。
我同葫芦和不语讲:“点点的神女姑姑就是千年前的木萨,即是牧严本人……”
从瘗魔神殿出来之后,我把点点带回家,她跟我提起过这件事,另外她肩背上有一幅巴掌大的完整“阙宵琴厢邈音曲”,那牧严正抚琴,而且这牧严跟尚子极为相像……
在为点点准备了装备之后,天也就渐渐的开明了,那些沙泡也不知在何时,全数消失在地平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