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面的一个坍塌位置,用手电筒往里头面照光,光线尽头深处显出的一隅轮廓,气象恢宏足够震撼人心。想不到我许默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宏伟的地下宫殿,委实三生有幸。
目之所及的情景令人振奋,我也就没顾得上跟还在一惊一乍的四公说话。不语只好将有关坖瞽魔焰花的事情一一讲了给他听。四公和顾笑之乐开了花,只道待会儿也要见识见识这坖瞽魔焰花怎生模样,又跟一众运棺客说此事乃可喜可贺,鬼瞳之眸不日可消。
不语出言:“都莫大声讲话,此地绝非安逸所在,小心为上。”
话音刚落,便见前方的火线烧尽,从高处的山石缝隙之间哧哧地喷射出一些半透明的网丝,跟个蚕虫吐丝似的飞掠不绝,不出一分钟便张起了一张丝网。
大家都放慢了脚步,仔细寻那些裂缝观察。窒息隧道之内虽然用石条夯筑了丈余高的石墙,不过再往上边便全是原始裂缝的构造了,上面布满了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裂缝。
有一条裂缝贯穿于整个窒息隧道之内,裂缝上有许多很小的暗窟,丝网就是从里面喷溅出来的。里面可能藏有东西。不过我想不出来究竟是何物能有这般诡异的吐丝方式。
肖自在他们说有可能是蜘蛛一类的生物。问题是蜘蛛吐丝不足为奇,但丝中生有绿丝,绿丝又能汲出粘液,这恐怕就不是一般的蜘蛛了。
说话的短暂时间,大家斜著脑袋从不同视角去看顶上裂缝有什么。直到当中冲出几只眼珠子,大家无一不是吃了一惊,七嘴八舌的说那里有东西。
此物也十分古怪,魑城宫崫之内,很大程度上都是跟眼珠有关,这件东西也不例外,是那种由几只甚至是十只眼睛组成的个体,全身似乎都是眼睛,看一下便不由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整个个体只有鹅蛋一样大,那些眼睛也只有小指头大小,它转眼之间就不见了它的踪影。
这时那些网丝早就断住了我们进巫官墓的去路,火药我们是一丁点都没有了,手中虽是有一枚雷管炸药,但上方有无数悬石,以及砌得不稳当的石条,震塌下来可就大事不妙了,炸药当下也不敢乱用。
正在迟疑之际,却听得噗噗两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低头去看,呜呼!却是两双鞋子。大家凝目看见均是身子猛地一颤,要不是窒息隧道狭窄做不开大动作,险些调头就跑。
惊慌之中又听见咻咻声不绝于耳,大伙来回拼命地追视却什么都看不见,似乎有东西疾速飞行,从我们头顶掠过。它们速度十分惊人,根本就看不见其踪影,只见得有数条丝线盘结在我们的头顶,那是它们唯一留下的踪迹。
很快这一突如其来的响动就消失了,那些丝线也不再多起来。我脱下外套,想再次用火烧掉在窒息隧道尽头拦路的丝网,但是想想这些网丝烧掉可能会吐出更多来,所以迟迟不敢引燃。
肖自在注意力周详对我说:“许兄弟,身后倒是没有这些要命的白丝缠结,就看如何穿过眼前这些了。”
后顾之忧无事,我抬头看向高处的裂缝,枯石暗岩之间全被黑暗吞噬得干干净净,便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在想地上这两双鞋哪来的。
白丝、眼睛、双鞋?我完全摸不著头脑了,大家都面面相觑起来,无以言表,愣在了当场。这个窒息隧道不深,但也绝非轻易穿得过去,内中暗藏凶险,走错一步粉身碎骨。
我看了一下地形,也并没有什么值得说出的点塟格局,要是凶险只不过是藏在暗处的生物而已。不过让人不知作何解释的,就是这些连在同一个地方出没的怪像。
思考的同时我不住地盯著眼前看,前头那些丝线从上方的暗石垂落下来,像是人的丝丝白发,越长越多,几乎贴到了地面上。
顾笑之见此情景,忽然说出令人胆战心惊的话:“哎呀,是……是个巨人啊……他趴在隧道上方的裂缝顶端,埋头俯视著我们,那些白丝是他……是他他他……的头发!”
大伙立刻往高处照光,可根本就没见到顾笑之所说的巨人,那里不都是黑得快出煤的山石吗,何来的巨人。我是什么都没看见,其余人就问:“笑笑,你怕是眼花了吧!”
顾笑之虚张著嘴巴,猛咽口水,战战兢兢地说:“呃……其实我也没看太清楚,就是觉得有个人一直盯著咱们看。”
这片刻的惊吓可能是由于顾笑之心理臆想,双目便幻化出了视像,只不过是出现幻视症状了而已。
待我准备小心往前走出几步,希望近前察明这些白丝的来源。不料,脚步还没抬起一半,却见地上那两双鞋子啪啪走动起来。那姿势动作就跟人正常走路的一模一样,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走路,那双鞋压根就没人穿在脚上,只能是看不见踪影的鬼才能如此了。
巫官墓近在咫尺,却不能进去一睹为快,真是急死人了。
那双鞋凭空无人穿戴而行,步伐的间距很小,一蹦一跳的,看在眼里,总觉得是有个鬼魂踏鞋行来。我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东西能有这动作,莫不是这双鞋自己成精了。
看光溜溜的鞋子走了过来,大家吓得话音消无,慢慢移动撤身后退,双目都瞪得贼大,明明觉得所来可能是孤魂野鬼,但都没一哄而散,反而是想看看这双鞋还能走到那里去。
“啪啪!”清脆的两声,双鞋在距离我们三丈开外作出了“立定”的姿势,哗的一下又“稍息”了。凭空里,我就仿佛看见有个人影在那游走,深层意识就觉得他准备向我们冲过来……
果不其然,双鞋猛地跳动,轻快的步影飞奔,双鞋交替,一上一下来回变换,响起了奔跑的脚步声。
我托起双管猎枪扣动扳机,咔嚓!悲愤欲绝:“作孽啊,没子弹了!”
惊叫声中,葫芦和不语将我推到身后,一同托起焊洋手枪射击,双鞋在地面十几公分处被打落,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伙呼呼地喘著粗气,盯著双鞋,神思完全陷入了这个不解的谜团之中,竟忘了此时此刻应该逃命。
我将众人拦在身后,莫挤成一团,要不然等会儿跑都没法跑。说著又往前走去,我倒要看看双鞋没长半条腿如何就自己能走能跑了。
或许那双鞋的主人察觉有个不要命的愣青主儿在靠近它,于是轻快地跳动作出相应的反应,调头往回跑去。
见状我脑门一热,欠缺思量,岂能让它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脱,你跑什么啊,于是追了过去。那双鞋在前面白丝垂落的地方停了下来,我追到离它很近的地方,忽然那双鞋又不好惹起来,倏地冲我扑来,我一个紧急刹车,扭头便跑。
大家是谁都没有远程攻击装备了,葫芦和不语率领一众运棺客捡起地上的石块,拼命的往前砸去,暂时将追杀而来的双鞋挡在五丈开外。我惊吓过度,不寒而栗,全身的鸡皮疙瘩伸手一摸,都快挤出水泡来了。
当下人人灰头土脸,一手握刀,一手攥紧石块,那双鞋要是再近前来犯,必是用石头招呼攻击它。正儿八经,堂堂的崶宇玄圣竟沦落到要用石块防身的地步,讲出来非被外人笑掉大牙不可。
我吐掉一口塞在嘴边的碎土,破口大骂:“真他娘的见了鬼了!”其实我是想掩饰刚才被双鞋追得满地疯跑时的那个狼狈不堪的情形,现在想想那姿势应该不忍多观,想想自个儿都险些笑出声来,许默啊许默你发起神经来连鬼都要见笑。
葫芦不是时候的问我:“默默,怎么办?”
我又气又急,随口就说:“我能怎么办啊,老规矩,赤手空拳打飞机——没招了!”
四公颤栗不止,说道:“是不是这巫官墓就进不去了?”
几个运棺客自告奋勇,要前去会会这双鬼鞋。葫芦大义凛然,说是这双鞋不需运棺客动手,看地官神威,必是将其手到擒来,拿它回家接著穿,永远将它踩在脚底下,说著就要跟不语前去探探道。
肖自在拦住他二人说道:“不急,待我运棺客过去瞧瞧,不是我贬低三位地官,这攀崖的功夫,就运棺客数一数二,天下的崶宇玄圣,还未见能出我辈左右的。”
这样也好,那双鬼鞋闹腾了半天,不过好像它跳动起来并不是高,想来上不去高墙,运棺客从上方攀过去,瞧瞧它如何生出动静也好。只要将这双鞋解除,大可以大胆继续深入,烧掉那些白丝,jinru巫官墓。
肖自在稍微分配了一下任务,由他领头,一个飞身助力,利索地攀到了上方的高墙之上,寻著纵向的贯通裂缝往前攀过去。
那双鞋的位置离我们还有不少的距离,双鞋背后即是还在生长,越来越繁茂的白丝。以我之见,必须尽快将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双鞋处理掉,然后趁白丝没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将其烧毁,否则再晚些时候,我们即便一.丝.不.挂耗尽衣衫布料都未必能烧尽网丝。
眼看肖自在等人已经往前攀出数米,却见那双鞋于地上磨蹭起来,接著是一个响亮的踏步声,一只鞋子搭在另一只鞋子的鞋尖之上。这莫不是挑衅之姿,严阵以待之势。
谁都看不见那双鞋的主人的身影,从双鞋摆放的位置来看,给人一种人坐在那里,双脚并拢,脚尖互抵的错觉。众人看在眼里都有这种感觉,呼声叫上头的肖自在他们小心。
话音尚且缭绕不绝,肖自在他几人便停住了攀爬的身势。
只见双鞋迎来几步,就在高墙的底下踮起一只鞋跟来,与此同时,后边白丝摇曳起来,奇怪地生出一股阴风,登时暗影重重,墙壁上摇曳著斑驳的光影。
大家全网窒息隧道的尽头照光,只见在白丝被怪风掀开的一角,显出一个怪影子。我以为是眼花,只好揉搓了一下眼睛再看,哎哟,可不仅仅是一个身影,而是好几个。
这些身影随著怪风散尽,白丝停摆,呼地往身后倒去,不见了踪影。
巫官墓正宫之内也绝非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