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些年来,颜元的本事让段炎这个当哥哥的都自叹不如,可颜元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却也是段炎最信赖的一样-重情!
重情之人,为父母兄弟之情,能永不背弃,一生相扶。站在段炎的立场,他欢喜自己有本事的妹妹是一个重情的人,然而对于蓝净之事,段炎却希望颜元能弃之。显然,凡事有利有弊,而如今,却是弊端显露出来的时候。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尤其是蓝净是为救颜元而死的。望着昏迷在地却依然痛苦得凝着眉的颜元,段炎深吸了一口气儿,段述道:“大哥为什么瞒着我们,母后还活着的事儿?”
“不瞒着又如何,她已落入完颜洪章之手,而只有完颜洪章手里才有能压制元元体内剧毒发作的药。大理内忧外患,告诉你们,失了药的元元毒发而死,我们倾大理全国之力,能救得回她吗?”段炎把那血淋淋的现实摆在段述的面前。
“这件事儿告诉了你或元元,除了叫你们跟着一起痛苦挣扎,还能如何?金国之势远胜于大理,若非完颜洪章志不在大理,我们大理早已亡国。就这样的情形下,你说我敢去惹大金吗?”
“后来我们不是强大了吗?我们都长大了,那时你该告诉我们呐!”段述显然对段炎这样瞒着他们亦有所不满,之前的理由不错,可到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大理也足够强大了,为什么段炎依然还选择瞒着他们呢?
段炎道:“相比起她来,你们对我更重要。”
这一句叫段述抬头看向了段炎,段炎这是清楚地道明了,他已经舍弃了他们的母亲。真真是舍弃,所以再不愿叫他们知道。
“我怎么也料不到,当初为了救元元叫人引了她去,元元只见了她一面,竟然真的冒死回了金都救了她出来,以至于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阿述,我们的母亲早已不是我们的母亲,从她成为了完颜洪章的王妃开始,她就已经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可她不是自愿的。”段述为蓝净解释。段炎冷酷地道:“不是自愿的,这么多年来,她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段炎显然对于蓝净的怨念亦是极大,段述道:“皇兄对母后,对母后……”
“从我知道她成了完颜洪章的女人开始,我就当她已经死了!”段炎毫不犹豫地道破他心中的想法,段述已经完全呆住了。
而段炎已经走到了颜元的面前,与方丈说道:“方丈,可有办法救醒元元?”
方丈点了点头,在颜元的身上点了几处穴道,颜元幽幽转醒,看到段炎时,唤了一声大哥。
段炎伸手去为颜元拨了她额头的发丝,“你听好了,她的死与你无关,早在宫变时她就已经死了的,哪怕她救了你,那也只是尽了她为人母的本份。”
“那我们为人子女的本份呢?”没想到一醒来竟然会听到段炎说这样的话,颜元止不住心里发颤,段炎道:“你已经尽了你的本份,而只有我欠她的!”
睁大眼睛看向段炎,段炎清晰地告诉颜元道:“她的死跟你没关系,就算她没有因为救你而死,我也不会让她回到大理的!”
如此浓烈的恶意,叫颜元倒抽了一口气儿,段炎摸摸颜元的头,“这些事儿,这些过错,都是与你无关的。完颜洪章有错,她有错,段智兴有错,我也有错,可你没有。”
“完颜洪章错在看上了有夫之妇,为了一个女人,他要叫我们兄妹都死;她有错,错在一开始没有明志而死;段智兴,我们的父亲,他错在生了我们,却又弃了我们,让我们兄妹只能在这尘世中拼尽一切地活下去。而我,心太狠,也想叫你也与我一般的狠,所以一开始我就不打算告诉你她还活着的事儿,若不是完颜洪章护得她太厉害,我或许更会亲手杀了她!”段炎并不掩盖自己的心狠手辣。
“为什么?”颜元有些呆滞地问了这个问题,段炎道:“一个失贞失节的女人,一但天下人知道,我们三个都将脸面无存。”
“那并不是她的错!”颜元反驳。
“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我们,那就是她的错。到最后她连死都不能,那更是她的错!”段炎恶狠狠地说话,颜元,颜元却笑了,笑中透露的悲意,像针一样扎进段炎的心里。
段炎道:“若是换了是你,你会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可是真好啊,若是换了颜元是蓝净,换了她是她……
“如果你是她,你定会想方设计地逃出来,逃不出来,你也绝不会让自己如同玩物一般地活个十几年。”段炎的话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蓝净是他的母亲,可随着年纪越长,他其实就更恨蓝净,恨她的无能,恨她的苟且偷生。
颜元道:“如果我像她一样,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是吗?”
“元元,不要说这样的傻话,你从来就不可能像她,从骨子里,你就不像她。”段炎肯定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元元,你不是圣人,也没有必要要求你自己成为一个圣人。我还是那一句,在她的事情上,你并没有错,你不知道她活着,没有想过去救她,是我瞒了你。你知道她活着的时候你救她,你尽了你自己的本份,到最后,你也依然没有舍弃她,她这辈子能有你,够了!”
是啊,颜元没错,她没错,没有错!可颜元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划下来,“这就是人世,这就是人,没有纯粹的爱,也没有纯粹的恨,哈哈……”
不是她的错,她却觉得越苦,越闷,就像心上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叫她喘不过气儿来。
“哥哥,将来你会后悔吗?”颜元问了段炎,段炎肯定地摇头,“不会的,比起养育之恩这等小情,叫大理成千上万万的民众都能安居乐业,那才是真正的大爱。我一直都以为元元是心存大爱的人。男女之情也罢,父母兄弟恩情也好,虽是人生之中的一部份,却不是全部。难道除了男女之情,父母兄弟的恩情,这世间就没有其他了吗?”
段炎目光灼灼地看着颜元,“元元为了大理的百姓做了那么多,让他们都能吃饱穿暖,只要努力上进,他们就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对颜元心存感激,这些,元元都没有看到吗?”
“若以元元一人而换大理百姓安宁,一生和乐,难道元元会不愿吗?”段炎又问颜元。颜元摇了摇头,“不会!”
“是啊,与天下万万黎民相比,一个人太渺小了,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你,要为了一个已死的人,一辈子浸在泥泞里出不来吗?那她拼死救你又为了什么?”段炎真是深懂颜元的心结所在。
“她这一辈子的命运都不由她,到最后,她舍了自己的命救下了你,虽一死,她亦是欢喜的!”
蓝净死前,是笑着的,她是无怨无悔地为颜元挡箭!颜元感觉到一直卡着的上无心法的第五层的屏障松动了。
情与爱,本是两厢情愿,求仁得仁,把握今朝,问心无愧而已。思虑太多,得失心太强,最后却倒末本置罢了。
如古生,他守她几生几世,护她几生几世,他们相守过,道过生生世世相守,那是他们的经历,她怎么能因为古生娶了别人而抹杀他们的曾经,认为古生于她存着欺骗呢?
而蓝净,她盼了一生段智兴与段炎能救她,最终却成了奢望,可颜元去救了她,她临死前的那抹欢喜的笑容也是真的。她很高兴,终于颜元来救她了,所以为颜元而死,她亦是心甘情愿,换了颜元,若是让她去救蓝净,她也会毫不犹豫,哪怕丢了自己的性命亦然。
故而她若因此而背上了包袱,却是要叫蓝净死都不得安宁。她是,一叶障目了!
心境一开,源源不断的力量往颜元的身体跑去,颜元盘膝而起,一口气儿的窜上了上无心法的第七层,可突然一道五雷直打入颜元的识海,颜元痛得厥了过去,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快些将上无心法压到第四层,快些!”小楼里那冰冷的声音在颜元的脑海中响起,颜元很痛,再痛那也要照做啊,这可是关系小命。
压制,怎么压制啊?颜元这想法刚闪过,然后冰冷的声音提醒地道:“你把体内的那股气压下去,压小一半就可以了。”
气啊,气!颜元这才发现,她还真是能够看清自己的身体了,那么大的一团气儿,压啊,那就压吧,压啊!
倒是颜元那样突然的突破,那强大的气流,方丈们赶紧的退了出去,眼看着颜元那气息是越发的平静,段炎是松了一口气。颜元的心结已解。
而段述蹭到了段炎的身边,“大哥刚刚跟元元说的话,是开解元元还是……”
“那也是我心中的想法,但有一日,如果要舍我而救大理千千万万的百姓,我也一样心甘情愿!”段炎说起,昂着头看着天空,“你看这片天多美,我是大理的皇帝,背负的是大理百姓的生死,大理国的兴亡,我跟他们对比,永远是最该忽略不计的。”
“哥哥是个好皇帝!”段述由衷的说,段炎拍拍段述的肩,“也多亏了你们,若不是有你们,我就算空有一腔理想,亦无用武之地。”
段述不太好意思,相比起颜元为段炎做的一切,他也就胜在听话帮着颜元打下手吧。
“能解元元体内的毒的方子研制出来了,只是其中的三味药难寻!”段炎说起这事儿皱了眉头,段述道:“我听说了,什么双头蛇的蛇胆,还得要自小喂着剧毒长大,必须有十年的时间以上的,这去哪儿找。别外的千年灵芝,万年雪莲,这都是传说中的东西。”
是啊,所以段炎现在也是愁得很。没有这些药,颜元的毒就解不了,虽说那毒已不至于要颜元的命,可这经常的发作,颜元痛苦的模样,他看了那么多年,依然为之心惊。
那头颜元终于是收功了,她有心问问这是什么情况,那道雷是怎么回事?可刚刚冒头的声音这会儿又毫无反应了。
也罢,它即叫她压制心法,颜元猜了猜,怕是跟之前她在其他的地方不能练习上无心法的原因是一样的。
此时内力恢复了,颜元那真是神清气爽啊,后背跟肩上的伤,那都是小事儿了。
只是面对段炎的时候就有些小尴尬了,倒是段炎道:“你的伤好了,解你身上的毒所用的几味药,你可有头绪了?”
“双头蛇的蛇胆已经有了头绪,只是那千年灵芝与万年雪莲,这等宝物可是可遇不可求!”那两样难得啊,人尽皆知,兄妹三人都同时皱起眉头,该去哪儿找去。
“有一样先拿了一样!”段炎看了颜元说话,颜元看向段述,“跟着我那一群人中,那断了双腿的人有没有带回来?”
“我忙着带你回大理,没管!”段述一句话,真是叫颜元好想揍他啊!可他也是着急她的安危,颜元赶紧让人去查,她倒也不怕欧阳克会跑,她可说了她有治好他腿的法子,欧阳克不可能不心动,颜元只担心欧阳克死了。
不过很快,消息就传回来了,欧阳克还好好的!正跟着颜元的人往大理来呢!颜元想了想再次传了信儿去,人就不必带回了,就在原地等着,欧阳克也联系下欧阳锋,她带着药到了,欧阳锋要是觉得没问题的就把蛇胆给她,货讫两清。
颜元虽然知道段炎做出那样的决定有他的理由,可蓝净死了,人死了,人啊就只会想着她的好,忘记她的许多不好,而蓝净一直待颜元都不错,更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