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闻声寻至行宫殿前时,却见此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一片触目惊心。
凤心颜顿觉脑中一片空白,连带着心下也空了一半。多年前,那白狐狸身亡时的一幕,似乎又重回眼前。
“禅修?臭小子,你在哪里?”
凤心颜跪伏于一众尸首中,将每一具身着明色僧袍的尸首,逐一翻身查探一番。每一具、每一番,于她来说都是一阵心悸,一场煎熬。即便眼下夜色漆黑一团,仍能感受到她惊恐失色,栗栗危惧的样子。
直至她将此地的尸首,仔细搜寻了一番。并未见一人与禅修有丝毫相似之处,终才稍稍心安。
几步之遥的大殿之上,巧逢正见御林军谋反这出戏码。一干人等将皇帝困在大殿之内,围了个水泄不通。身处殿外之人,连皇帝的模样都瞧不见,只隐隐露出一抹明黄色衣袍。
凤心颜其实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这当今的圣上。身为一国之君,任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是乏勤政。使臣子犯上作乱,全无觉察,是无作为。旨部下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是不仁义。此等君主,终有一日是要亡国的。
故此,她存心就未打算救他。便倚靠于门前,等着瞧热闹。
在盛平皇帝心中,杜家军向来所属外围军队。故而,更为亲信御林军。是以,此次出行天相寺,只留了御林军驻扎。杜家军一行者,除杜蘋笙身侧贴己亲信之辈,余下一干人等皆驻守于五十里开外。
眼下里,杜家军的数十亲信早已全然阵亡。殿前只余了宰相杜蘋笙,和老主持布冥死守护驾。饶是二人功夫卓越,远超素人。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不消片刻,已是伤痕累累。
刀光血影,殊死搏斗间,二人被各自束缚于侧,分身不得。只留盛平皇帝独居殿中,身侧在无半人。
御林军趁此空隙,执刀向前,正欲行刺斩杀。其身形之快,另众人未及作出反应,便见那利刃已抵住皇帝胸口。
这一系动作,凤心颜皆瞧在眼里。似乎下一刻,便得见这君王大限将至。然,在那刀尖已然划破衣袍之际。却突见一明袍小僧一跃而进,硬生将皇帝拉至身后,妄想替他接下这一刀。
如此变故,不止让御林军猝不及防,也惊了凤心颜一个措手不及。
千钧一发之时,她慌忙随手于怀中取出一方物什,运力直掷那禀利刃。气劲十足,强风并进。刀,应声而落,一断数节。出刀之人,筋脉尽断,死不瞑目。
战斗未息,一人身亡,还有数人一应而上。此刻,无人有心力去关注旁人的死活,更遑论是何等死法。
凤心颜趁乱穿过人群,悄无声息的又将那物什拾起。而后,匆忙行至明袍小僧的跟前。一把将人捞进怀中,怒骂道:“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禅修原已身中数刀,左肩更甚被利剑刺穿。方才护驾挡刀之时,又为凤心颜这一击的气劲所震。如今,已是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可瞧着凤心颜微红的眼眶,和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禅修便硬逼着自己,强撑着挤出个笑容来:“我无碍,你不要哭。本就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哭起来丑的骇人。我现在可经不起你这般吓的。”
话音将落,见凤心颜忽而面容僵滞。咬牙切齿的怒斥道:“臭小子!看来这一剑不该刺穿你的左肩,而是应该割了你的舌头。”
禅修原想驳她几句,奈何话到嘴边,却发现喉咙一阵瘙痒难止。将一开口,便咳出一滩鲜血。而后,无了意识。
“臭小子!臭小子!禅修!”任凤心颜如何叫嚷,他皆全无反应。
如此一来,凤心颜却慌了神。少顷,才想起着手在他鼻翼间轻探。见他虽气息羸弱,到还有一息尚存,才松了口气。于此时,将发现自己方才双臂颤抖的厉害。
前方,杜蘋笙与布冥早已疲惫不堪,无力应对。连动作也不觉越发迟缓。只稍露端倪,便让对方有机可乘,一连伤了几处。
盛平皇帝自持静待一方,冷眼旁观,从容对之。只是从他攥紧的双拳,和略微颤动的双腿间,可见他此时的慌乱。
于此时,忽闻殿外金戈铁马,锣鼓声起。不多时分,便见几方士兵奔涌而来。其人数兵力,皆远超在场的御林军。
杜家军常年征战沙场,其肃杀之气势不可挡,又岂是常驻京中的御林军可与之匹敌的。不消片刻,殿前形势便发生翻天逆转。须臾间,既终止了这场混乱。
一干将领尽数跪于殿前,沉声请罪:“臣等救驾来迟,望吾皇赎罪。”
盛平皇帝拂袖回身,端坐于殿前金椅之上。缓然开口:“众卿平身。尔等此次护驾有功,功过相抵。待日后回宫,在一一论功行赏。”
“谢吾皇圣恩!”
“谢吾皇圣恩!”......
杜蘋笙上前几步,将要行跪恩之礼,被盛平皇帝抬手拦下:“爱卿平身,无须多礼。”
他此番受伤着实颇重,胸前、颈肩皆身中数刀。见皇帝如此,便随即起了身。双手作揖,禀道:“今日御林军犯上作乱,现已全然受控。还请圣上明示,当如何惩处。”
“就地处决,不留活口,斩杀。”此时,年轻的君王端坐上首,睥睨众生。目光阴沉狠辣,冷意绝然。
杜蘋笙矗立下首,作礼,领命:“遵旨。”
实则,他心中早已知晓圣上会下达此等命令。如此行事作风,本就是皇帝一贯的处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