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迟白芷早已早早起床并收拾完庙内事物并已下山,依旧如昨日一般孤身前往石头坊帮工。
酒台前老人依旧‘叭叭’的抽着烟,望见迟白芷来后点头示意并未说些什么,迟白芷报之一笑掀开帷幕朝后走去。
酒房内众人依旧是低头忙做,自昨日闲谈时迟白芷说过经后会时长前来帮工以攒钱修缮庙门,众人便对迟白芷的到来丝毫不感意外。朝叔望向迟白芷微微一点头,伸手指了指角落酒缸,迟白芷‘嗯’了一声便朝前走去开始忙做。
入陈酿、搅拌、尝酒,一气呵成。
当帮工劳作完成之时,与往常不太一般,速度略快以致于酒坊外依是有着最后的余热与光明。拿起沉甸甸的布袋,迟白芷并未和以前一般颠了颠而是直接放入胸口,“今儿好似比往常快了不止半点啊,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吗?”石爷见此咧嘴一笑,这小子终归是开窍了,烟气儿自嘴角泄出好似漏了气般的鱼泡。
迟白芷一手在胸口摸着怀揣的布袋,一手憨憨的摸了摸头,“今儿也不知怎的回事,不知是我自个太快还是老天爷落日太晚。”石爷从酒台抽屉内拿出一盒烟丝,打开封口铜盖拇指与食指合并伸手捻了捻,随后捻起一小团烟丝放入烟锅内并划燃火柴将之点燃‘叭叭’猛吸几口随后一齐吐出,顿时酒台处烟雾缭绕好似仙境。
“你小子就是怪道理多!”石爷放下烟杠呼出烟气,好似意犹未尽又连忙深吸一口,随后转身从酒台后墙上所挂木柜内取出一小壶石头酿递向迟白芷,眼神怜悯道:“拿回去喝吧。”迟白芷先是一愣,随后倒也并没有与之客套,而是伸出双手将之接住,舌头舔了舔干枯的嘴巴,眼神火热。
自懂事帮工起,每每为先生带酒回去时迟白芷总是打开盖封口偷偷喝上一小口,由起初的回去后酩酊大醉而后变为神色如常,进步飞快。自先生病逝迟白芷下山帮工时间由频繁转为偶尔后,石爷总是隔三差五便送一小壶石头酿,虽是最次等酒酿,但其味迟白芷觉得犹胜世间诸多美酒,直至以后也是这般觉得。
接过酒壶,迟白芷道了声谢便挥手出门,而后脚步微慢似女子挪步前行般朝镇口行去。
正道之上,行人熙熙攘攘,人潮密集,喊卖声与闲谈声交杂。
迟白芷越过人潮,左右逢源跌跌撞撞在李苏记大门处停下脚步,瞧见柳左依旧如往常般站立门侧叫卖招呼,迟白芷不怀好意一笑,捏着声音道:“我要买十盒枣花苏!”柳左闻言喜极,以为来了个金主儿,今日掌柜所布任务应是可以得以超额完成。扭头竟是发现所谓顾客分明是迟白芷,便一拳朝其肩侧打去,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捣乱了!我今日任务还没完成呢!”原来此地小二工钱虽高至一月二钱银子,但每日需完成五客购买的首要条件,如若一月超三天并无达成则工钱扣减至一月一钱,这也是柳左为何站立街头叫卖招呼来往镇民与游客的缘故。
迟白芷身子故意往后一退,假装捂住肩侧吃疼打趣道:“不愧是站街的,声音不仅洪亮连拳头也是如此之重。”
柳左闻言脸色一红,似是想起‘站街’二字所含深意又或是见其打趣连忙补上一拳,“你别胡说!我今天还差一客就可完成任务了!”这一拳较之刚才的打闹才是真正意义上实打实的拳头。
迟白芷吃疼后双肩一耸,继续打趣道:“欲迎还拒?”不待柳左再次出拳,迟白芷弯了弯腰将头伸了过去,“我来帮你完成最后一客的要求,然后你便随我四处走走吧?”
柳左闻言一喜随后双眉微微蹙起,一脸怀疑,“你怎么帮我完成?”
迟白芷咧嘴一笑,将柳左一手拉平,手掌摊开,随后一把掏出布袋,从中取出五十颗铜钱,铜钱为圆,中心呈‘口’镂空,四周刻印‘中正鉴宝’,一把将之拍于柳左手中,豪气干云出手阔绰,“给大爷打包一盒枣花酥!”柳左握钱眼睛一亮,声音发尖附道,“大爷稍等~”
一手提油纸打包枣花酥,一手拎石头酿,迟白芷端坐街道旁石桥之上等待柳左收铺关门,视线望向小河。
小河清澈无比,鱼儿欢快雀跃或慢或急畅游,偶尔蹦出水面惹的旁人一阵惊呼。
迟白芷百般无聊最后视线只得由小河一直望向晋云山,视线直至模糊看不清楚,仿似要将小河看个一清二楚。
正当迟白芷呆坐桥头无所事事望河时,身后一人轻轻走到其身后伸手拍了拍肩头,“走吧,终是忙完了!”转身回过头,只见柳左身子略微后仰,双手伸天舒展身子。
见柳左到来,迟白芷双手将枣花酥与石头酿一齐拎起,舌头舔了舔嘴角馋道:“走吧,找个地儿吃喝了!”柳左眼神放光,口水欲滴,连忙止住舒展身子,一手摸油纸包一手抚瓷器不停点头而后一手拍向胸口欢喜道:“走吧!去我家!”语罢便拉起迟白芷朝土垄街大步走去。
行至土垄街道,虽两侧较之春华巷较为破旧不堪,但却好似更加充满人味,老妇们成群结队坐立街边闲谈,有说有笑,孩童打起赤脚满地奔跑耍闹,热闹非凡。
习惯此处人文的迟白芷悠然自得惬意的走在小道上,嘴中哼着小调惹来一众孩童侧目视线。
“桃叶儿呐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
不多时已是行至柳左家门口,一扇不及丈许高的普通木门紧紧关闭,木门之上两侧各贴有两张颜色字迹已是有些淡的小红条,各书有一行联,是为‘吉祥如意百年顺,幸福平安万事和。’
木门中间处各有二尺左右圆形铁环,铁环已是锈铁满生,一匾长铜锁自二环穿插而过而后锁闭。木门两边则是将将一人之高的泥巴墙,墙体经日晒风吹已有裂缝但并未倒塌。
柳左一手伸入胸口乱摸一气,掏出一把铜钥匙随后将之插入铜锁内轻轻一拧而后推开木门率先走了进去,迟白芷紧随其后,已是来过多次的迟白芷丝毫不在意柳左的家徒四壁。
木门之后是一片约莫五六丈的空旷院子,院内除一泥巴糊做的茅厕以及一跺木柴和墙角屋檐下一处灶台外别无他物,屋内则只有几个做饭的家伙什,以及一张五六尺左右的老旧木桌和一把破烂木椅以及泥巴堆做的简易泥床和床上补丁遍布的被褥。
迟白芷毫不客气,走向泥床一把掀起被褥堆放一边,随后将糕点与酒酿一齐放于泥床之上小心翼翼将其打开。
柳左望眼欲穿,快步走到门口将门关闭,而后返回屋内关上房门,与迟白芷一齐坐于泥床之上准备开始享用糕点与美酒。
待迟白芷将糕点油纸撕开,柳左低头用手微微扇了扇嗅了嗅,露出一脸享受之色,捻起其中一枚枣花酥将之缓缓放入嘴中随后胡乱一嚼一口将之吞下!“还是这般好吃!”柳左一脸满足。
虽说柳左在李苏记帮工,但这种糕点一般只有逢年过节之时掌柜才会赐予一盒,更加别说是自个掏钱购买了,要知道一盒价钱可是要五十文!足以够平常开销温饱三两天了,况且柳左心思细腻,自从父母逝去后便一直帮工攒钱,希冀以后靠此迎取媳妇儿。
迟白芷亦是知道柳左不常吃这些糕点,怕其噎着连忙将石头酿递往柳左,柳左一手接住猛灌一口随后接着拿起糕点塞入嘴中,边塞便道:“糕点好,酒也好!”
接连吃掉三枚枣花酥,柳左望向剩余两枚好似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巴,迟白芷见其视线停留将糕点之上,便是将糕点往柳左身前推了推,柳左脸色一红拍了拍肚皮,“饱了!饱了!”迟白芷也不多说,捻起一枚塞入口中而后拎起酒壶灌了一口,神色满足。
窗外余光渐微,不多时两少年已是风卷残云般消灭了糕点以及酒酿,只剩一包残渣与倒放在地的酒壶。
“诶,柳左,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以后我要出去了,你怎么办?”迟白芷低头望着泥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喃喃低语道。
柳左一愣,随即打趣道:“出去?除了小镇和晋云山你还能去哪儿?”语罢,一把拉过迟白芷将手搭在其肩上一脸正色,“如果以后你出去闯荡了,我希望你能再外面闯出点名堂,这样我在小镇遇人也可以打招呼到处吹嘘,迟白芷是我兄弟!”酒意渐浓,说完便倒卧在床酣睡。
迟白芷起身帮其床铺整理好,而后盖上被褥后站在小院借着微微余光望向远处。
伸手摸了摸用皮绳穿洞挂与胸口的玉简,迟白芷这一刻竟是没来由的一阵恍惚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