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朝阳照在缥缈峰顶的时候,杨晓凌的目光也刚好落在缥缈峰顶。
十个月了,他已经在这绝谷中整整渡过了十个月。
对他来说,这真是漫长的十个月,然而,他现在却恍惚觉得,这十个月其实很短暂。
“你在看什么”?
慕容柯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
杨晓凌笑着道:“阳光,缥缈峰的阳光。我相信,此刻被朝阳照着是那片地方,一定很温暖”。
“的确……”,慕容柯也抬头望着峰顶,喃喃道:“朝阳映照下的缥缈峰的确很温暖。记得很久以前,每次朝阳初升的时候,我总是会带着颜儿跑到前面的那片大广场上去晒太阳,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只可惜……”。
杨晓凌淡淡道:“只可惜,你已经有二十年都没有再在峰顶的那片大广场上晒过太阳了”。
“是啊……”,慕容柯凄惶道:“往事如烟,虽然一切都还恍如昨日一般。然岁月匆匆,转眼间,已整整二十年了啊”。
杨晓凌沉默。良久后,忽然转头直视着慕容柯,淡淡问道:“那你还想不想再到那片大广场上去晒一回太阳”?
慕容柯一呆,随即皱眉道:“什么意思”?
杨晓凌淡淡道:“好叫师父知道,你教给我的剑法和身法早在四个月前我便已尽数领悟透了”。
慕容柯狂喜道:“真的”?
杨晓凌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我们能离开这里了”?
“是”。
慕容柯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又问道:“你确定能行吗”?
杨晓凌淡淡道:“即使我们面前这片绝壁再高上一百丈,我现在也能背着师父你一起上去”。
他话说得很平淡,但却很坚定,也很自信。
“我相信……”,慕容柯笑着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却又凝目注视着杨晓凌,淡淡问道:“既然你四个月前就已经能上去,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杨晓凌沉默着,良久,道:“因为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杨晓凌没有再回答,而是直接走过来背起慕容柯,道:“走吧”。
随即用脚在地上轻轻一踏,人已像飞燕般掠起。
慕容柯伏在杨晓凌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一路沿绝壁飞速上攀。他没有再追问杨晓凌到底在想什么问题。他知道,即使自己再如何追问,杨晓凌也绝不会回答。
或许,他并不知道。杨晓凌想的问题其实是:他要如何去面对一个人。
一个让他不知道是该爱还是该恨的人。
这个人是谁?
缥缈峰顶。
此刻,朝阳已经完全洒落在峰前的大广场上。清早的阳光已经将峰顶的一切都已完全照的透亮。
但这里却依旧是漆黑一片,完全漆黑一片。
因为这里是一间密室。
密室里很暗,也很静,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在黑暗深处却忽然传出了一阵琴声。
琴声本是优美的,但这琴声中却只有痛苦。
这琴声呜咽如泣,在人听来,就仿佛是一个幽怨的女子在孤寂的寒夜里向人低低诉说着她凄苦的陈年往事。
听着这琴声,人已渐渐的愤恨起来。
原来,这琴声并不能使人心海清明,反而勾起了心中的戾气。
或者说杀意。
不一会儿后,琴声停了,随即一盏孤灯燃了起来。
灯在桌上,桌上摆着琴,琴前站着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中的男子。此刻,他正凝目注视着面前的琴。
灯就是被他燃起来的,刚刚的琴声也是他所弹奏的。
灯燃起来的时候,袁傲推门走了进来。
黑衣男子从琴上收回目光,看向袁傲,问道:“说吧,什么事”?
袁傲淡淡道:“是时候了”。
黑衣男子忽然一笑,道:“是啊,是时候了。对了,缥缈峰的情况怎么样”?
袁傲也笑着道:“今天,缥缈峰七阁阁主齐聚议事大堂,要推举新的掌教”。
黑衣男子沉吟一阵,淡淡道:“那缥缈峰这边就交给你了”。
“是……”,袁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那主上你呢”?
“我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落雪谷”。
袁傲沉默半晌,道:“主上亲自去落雪谷,那风月教和兰花门怎么办”?
黑衣男子淡淡一笑,道:“风月教那边我早已安排好了,至于兰花门,根本就不足为虑”。
“安排好了……”,袁傲惊异道:“难道风月教也有我们的人”?
黑衣男子反问道:“你说呢”?
袁傲冷笑一阵,虽觉得有些吃惊,但却并不意外。
黑衣男子忽又问道:“对了,洛清雪呢”?
“她……”,袁傲残酷的一笑,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洛清雪倘若还没有落在我们手里的话,应该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黑衣男子略微皱眉,道:“你就这么有把握”?
“的确很有把握”。
“你派了多少人过去”。
袁傲慢悠悠的道:“虽然不多,但已足够解决洛清雪”。
“好……”,黑衣男子一挥手,道:“那你走吧”。
袁傲没有走,又问道:“杨晓风那边怎么样了”?
“派去杀晓风的人还没有一个回来”。
“那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也没有”。
袁傲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站了一会后,转身道:“那我先走了”。
随即,迈步出去了。
黑衣男子也是神色复杂。他的目光也再一次看向桌上的琴,良久,缓缓将琴用黑布包好背在背上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灯火忽又熄灭,这间密室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出去的时候,阳光正照着缥缈峰顶,可是他的人一出密室忽然就消失了。
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是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或许,他并没有消失,他只是不喜欢阳光,不喜欢白昼。
他只属于黑暗。
他本就是黑暗的化身,他就是一个永远隐藏在黑暗里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