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羽原本一肚子的火气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狂喜道:“这是真的”?
洛清雪轻点了一下头。
洛清羽高兴得差点跳脚,大笑道:“这么说,我要做舅舅了”?
洛清雪点头。随即一脸坚韧,道:“若是以前,我的确可以跟你回去,但现在我已是杨家的媳妇。现在我肚子里已经有了杨家的骨血,所以,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呸呸呸……”,洛清羽急忙止口道:“大喜之事,妳胡言乱语些什么。既然妳不想回去,我也不勉强,这样吧,我安排几个人过来照看照看”。
洛清雪直接拒绝道:“不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洛清羽也知道妹妹的性子倔,只好道:“那好吧,就不让其他人来了,我让如是带上妞妞过来先陪妳住一段日子”。
洛清雪本还想再推脱,但想了想后,到底还是算了。毕竟,大哥的一片心意她要是再三推辞的话总是不太好。而且,自己现在这样子,大哥也绝对放心不下。
大哥要操劳的事情实在已够多了,她心里实在不想让大哥再为自己担心。
洛清羽心情大好,来回在屋里转了两圈,忽又道:“这样吧,反正天色还早,我再出去看看”。
话一说完,他立刻就出去了。
他实在不想再在妹妹面前提说一些关于杨晓风的事情,他更无法直接面对妹妹的伤心。
他只有暂时离开。
或许,对洛清雪来说,她的确也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
她实在分不清楚,刚刚大哥带来的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命运有时候竟是如此相似,这一次,真的和十二年前好像。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不让她彻底死心?
或许,对她来说,若是真的找到了他的尸体的话,反而是一种解脱。
为什么每次命运都是在给了她希望,让她误以为圆满的时候却一下子又将她的希望完全断绝。
然而,就在她准备彻底死心的时候却又隐隐带给她一丝虚无缥缈的希翼,或者说就只是一个盼头。
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她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离开她了。
第一次,他回来了;第二次,他也回来了。
这一次,他还回的来吗?
虽然她很想自欺欺人,但凡事可一而再却没有再而三。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又是一月。很短的一月,同时又是很长的一月。
山上的枫叶终于红了,似乎只在一夜间,昨晚还青绿一片的枫叶林今早的时候竟已层林尽染。
原来,虽然人们早已忘记了清水山庄,但秋却并没有将那片枫林遗忘。
其实,若是真的能遗忘就好了。
若是真的可以遗忘,洛清雪绝对会选择遗忘掉杨晓风。
她爱杨晓风,但是,她实在已经累了。
可是,不管多累、多苦、多么想选择遗忘,可她却还是忘不了他。
或许,她可以忘了自己,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他。
当夕阳照在山前那片演武场上的时候,也是她对他思念最强烈的时候。
试想,有那个做妻子的不是在夕阳下的晚风里烧好了一桌热菜静静的守候在家门口等着外出做活的丈夫归来呢。
现在,洛清雪也已经做好了一桌菜,可是,她要等的人能够回来吗?
她在等待,可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等待些什么。
菜已在桌上,桌上摆着两幅碗筷,还有一壶温着的酒。
洛清雪就坐在桌旁。
此刻,她正在看着酒壶发笑。
记得以前,他老是嚷嚷着要喝酒,她也总是板着脸不给他喝。
其实,她并不是不让他喝酒,她就是想和他闹一闹。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不就是要闹腾吗?
若是整天像陌生人一样彬彬有礼,或是像主子和仆人一样恭敬有加,那还是什么两口子,那这日子还过得有什么意思?
就因为这样,她总是故意板着脸不让他喝酒。现在,她已经温好了一壶酒,可是,他的人又在哪里?
想到这些,洛清雪心里就一阵发苦。
他真的很想大哭一场,可她却不能哭,她只能努力假装着强笑。
“风,你知道吗,之前翻出来的那些物件我并没有拿去卖,说好了的,等你回来后我们一起再去卖……”。
“对了,前些日子嫂子和妞妞过来了,住了十多天,本来还要再住一段日子的,但妞妞不太习惯这里的气候,就只好先回去了。这段时间,我跟嫂子学了刺绣,你不知道,昨天我把我的绣品拿到镇子里去卖的时候好多人抢着要呢,你猜猜我卖了多少钱。你一定猜不到,我总共卖了十七两银子呢,这可比你三四个月的工钱还要多好多的。不过呢,我也知道,其实我的绣品并不怎么样,还不是那些男人看我的这幅相貌所以充大头想在我面前表现一下,哈哈……”。
说得这里,她实在忍不住大笑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接着道:“再给你说一件事,就昨天我卖绣品的时候有个泼皮竟敢过来调戏我。我正想出手教训他的时候,却被和你在老齐记一起做活的那个伙计张五给抢了先,狠狠的揍了那小子一顿,当场把那人的门牙都给打掉了一颗,我当时看着有些不忍心也就再没和那人计较。其实呢,也亏得张五出手,那人实在应该感谢张五,要是我亲自出手的话,至少得削掉那人的一只耳朵”。
虽然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可她却相信自己说的话他一定听得到。
她和他早已心意相通。
“风,你放心,凭我的这双手,我一定能养活得了我自己和孩子。要是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我就教他攻书读史,将来考取功名,替咱家光耀门楣。要是个女孩呢,我就教她针织女红,等她长成大姑娘的时候就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入赘,替咱家延续香火,总之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咱家断了血脉的”。
“现在,就只有一件事还不太圆满——我还没做上老板娘。你都说了八百回了,要开一家酒馆让我做老板娘的,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呀。你说咱家的酒馆什么时候开张啊,被你之前一提说,我现在整天都在想着做老板娘,我实在已经等不及了,你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有人回答她,她问的本就是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向谁发问。
她一直都在笑,可是,笑着笑着她忽然就笑出了泪。
她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趴在桌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虽然,她还清楚的记得他对自己的嘱咐:
“阿雪,妳记着,以后只有妳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再流泪,千万不可以再哭”。
可是……
可是……
渐渐的,洛清雪的哭声小了许多。不过,她仍旧低泣着,喃喃自语道:“风,你还会回来吗。你知道吗,我一个人,我已经一个人整整等待了十二年,我整整已经苦守了十二年。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还能再守多久……”。
菜已残,酒已冷,心已碎。
烛泪犹在,烛身已尽。摇曳的烛火燃烧的其实并不是蜡烛本身,而是时光。
烛身燃尽的时候,一天又过去了。当烛光再次燃起的时候,却已是明天。
明夕何夕,君已未期。
问君归期未有期。
只余下一直还在苦苦相守的那个人,却也是相守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