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儿,妳这么紧张做什么……”,林雄却显得很轻松,神色自若的看着杨晓风,甚至脸上还带着几丝淡淡的笑意,毫不在乎的道:“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莫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爹爹,你……”,林雨涵气急,同时心中更有如火焚,目光万分担心的看着杨晓风,有心要说些什么,但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浑身冷汗直流。
杨晓风呢?
杨晓风似乎显得非常平静,只是在这平静之下所掩藏着的,是不是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呢?
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已然再次被林雄残忍的撕开,彻底撕开。
他的心,忽然间就像是澎湃的海啸一般,再也抑制不住曾经想要去试着淡忘掉的那些伤痛。
他的心,再一次鲜血淋漓。
他的拳头,忽然就握紧,紧得连指甲都已陷进了肉里。
他的手,就像是捏住了某种虚无的仇恨,极其用力地,想要将其揉碎,揉碎成粉末。
他那原本深邃平和的双眼,忽然就射出了两道刀锋一般的锐芒,死死的盯着林雄。
林雄却怡然不惧,同样目光直直的和杨晓风对望着。甚至,他看着杨晓风的目光中竟还带着几丝浓浓的挑衅之意。
杨晓风看着林雄,剑一般锋利的目光就像是两道正熊熊燃烧着的炽焰。
他的心,仿佛同样也正在熊熊燃烧着。连同他的痛苦,他的仇恨,他所有一切的一切,完全都在燃烧着。
他的精神,包括他的思绪,仿佛都已快被这烈火燃烧殆尽,到最后,就只余下那一堆被完全燃烧过了的灰烬。
他的人,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渐渐的,这火终于燃尽了,熄灭了。
燃烧过后,唯一还存在他身上的,似乎就只有冷漠,彻彻底底的冷漠。
许久之后,他双眼中的火焰终于散去,拳头也缓缓展开。虽然他还在看着林雄,可终究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转身,再一次的将自己的心,连同着他所经历的那些伤痛再一次深深的掩藏了起来。
良久后,抬头。
清风又带来了昨日的旧意,岁月中的哪一袭如雪白衣又渐渐清晰了起来。
面对着那冬日的朝阳,以及那漫天的流云。杨晓风,这个一次次被命运所捉弄和伤害过的人,忽然竟笑了起来,笑的是那般凄惨。
他自顾自的低笑着,笑了很久。
这一刻,似乎纵是将人世间的万般愁绪所有都加在一起,竟也及不上他一个人心中的感伤。
人世既有这许多的痛苦,那还有必要再活下去吗?
这一刻,唯一还支持着他、让他可以在绝望中继续挣扎、在折磨中艰难的活着的,又是什么?
是不是等在记忆深处,同样在绝望的岁月中还仍在苦苦守候着的那一袭如雪白衣呢?
杨晓风笑着,在他这凄惨的笑意中,过往,似乎已渐渐被心间的鲜血淹没。
林雨涵悄悄伸手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深吸一口气,陡然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微微放松了些。缓了缓后,遂试探性的问道:“杨大哥,你……你还好吧”?
然而话才刚出口,她便已经后悔,立刻在心中暗自责怪了自己一句。
此时她这话实在问得很不合时宜。当然,杨晓风也没有接她的话。
林雨涵急了,一时在一旁悄悄地观察杨晓风的反应,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杨晓风毫无反应,一直沉默着。良久,冷漠道:“我没事”。
“你……你真的没事”?
这又是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
杨晓风再没回答。
便在此时,林雄忽然又大笑着赞叹道:“好,很好”。
虽然杨晓风背对着林雄,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的笑声中便能听出,他这次笑的真的很开心。
事实也的确如此,林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他看着杨晓风的时候,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心中更是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满意极了。
只是林雨涵可就不开心了,见杨晓风不说话,料想是刚刚爹爹的话触到了他心中的痛处,再也忍不住心中对爹爹的不满,愤愤的抱怨起来,道:“爹爹,你说你在做什么呀。你说什么话不好,偏偏提起这些事干什么。你……”?
女孩越说越气,到最后几乎就差对林雄怒吼着来一通咆哮了。然对着父亲,她又不好把话说的太绝太过分。
今天,林雨涵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带杨晓风过来和爹爹见面的,虽说初时也有些担心,但她怎么也没料到情势竟会发展到这一步。一瞬间,女孩只觉得心中委屈极了,极度伤心之下,竟忍不住低声啼哭了起来。
她本是个一向活泼的女孩,意志也很坚强,可此时竟然哭了,这倒让场上的两个男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此时林雨涵的心情简直是糟糕透了,也难怪她要哭闹。
“呜呜呜……”。
幽幽咽咽的啜泣声,就像是一把铁锤,一下下打在林雄心上。当然,也打在杨晓风心间。
杨晓风心中本来正痛苦万分,但女孩那低幽的啜泣声,顿时让他的心一软。半晌后,他只好转身,努力强笑着道:“雨涵,我真的没事”。
林雨涵哽咽着,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看上去极其柔弱,极其可怜,不由得就让人内心里生出一种保护她的冲动来。
虽然杨晓风已经开口说话了,可她还是低泣了好一阵后,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两眼脉脉的望着杨晓风,含泪道:“杨大哥,你说真的,你……你真的没事吗”?
杨晓风很勉强的笑了笑,道:“真的,我没事”。
“杨大哥,你……”,林雨涵看着杨晓风,目光越来越温柔,不一会儿后,竟像是痴了。
被女孩盯着,杨晓风感觉浑身实在有些不大自在,遂将脸转向一边,却冷不防刚好撞上了林雄的目光。
二人目光相接,林雄微微一笑,随即移开目光,看着女儿,伸手在其头发上疼惜地轻揉了几下,和声笑道:“雨儿妳看妳,都这么大个姑娘家了,竟然还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
女孩脸上的泪水还未干,被林雄的话一逗,当即忍不住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然只是轻笑了一下后,她却又再次板起了脸。并且将脑袋歪向一边,以示对父亲的不满。
“好,很好……”,林雄也不再理会女儿的小情绪,又一次注视着杨晓风,满意地笑着赞叹道:“看来我女儿还有是几分眼光的,不错不错”。
林雨涵虽脸上泪痕犹在,但闻听此言,脸蛋还是一下子就红透了,急忙阻止道:“爹爹,你又在乱说些什么”?
“我可没乱说……”,林雄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道:“雨儿,妳今天带晓风来,不就是为了要看一看我对他是否满意吗,就妳的这点小心思,当真以为爹爹看不出来啊”?
话既然已说明,林雨涵反而不似刚刚那般害羞了,胆子也大了许多,微红着脸道:“那爹爹你对杨大哥可还满意”?
林雄笑着道:“不是很满意……”。
话还未说完,林雨涵的心立刻便紧张了起来。
不过,却听林雄又不紧不慢的道:“不是很满意的意思就是,非常满意”。
林雨涵顿时开心极了,满心欢喜的问道:“爹爹,那以后就让杨大哥留在我们风月教,好吗”?
“当然,若是晓风能留下来,是我教之幸,只是……”。
林雨涵嘟囔道:“只是什么”?
林雄扫视了杨晓风一眼,淡淡道:“只是却不知道晓风自己愿不愿意留下来”?
林雨涵柔柔的目光立刻看向杨晓风,脸上满满的全是期待。
杨晓风心神微微一震。他是绝计不会留在风月教的,即便暂时留下,但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可是,看着女孩那满脸欢喜的笑容,面对着女孩目光中的那一份期待,离开的话此时他又如何能忍心再说得出口。最终,只有淡淡一笑,道:“那好吧”。
“好耶”,林雨涵开心极了,以至于差点没蹦起来。
“很好”,林雄笑着。看女儿开心,他本该也开心的,只是,他心中实在无法太过高兴。
杨晓风的心思,林雨涵看不出来,可林雄怎么会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