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五章(1 / 1)

<>六月二十。

风朗气晴,碧空万里,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而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庙子巷的徐家尤为热闹,今儿个是徐静嘉出阁的日子…行来走往的人自是有不少。如今徐静嘉可是武安侯府的长媳,来日等那陆家大公子袭了爵,这徐静嘉的身份也就水涨船高成了那侯夫人。

他们这庙子巷住着最高的也就四品官夫人,何曾出过侯夫人?

因此这巷子里住着的家家户户今儿个不是遣人送来了礼,便是亲自来了人在府里帮衬着。

那陆家不好进…

徐家却是容易进的。

徐家本就没多少主子,当家的主母又是个二十余岁小家小户出生的新夫人,不胡乱出个差错已是万幸,哪里能让她做这些事?

因此这有心思的自然也就把这心思先用了起来。

当然也有本身就对徐静嘉就存有好感的,怜她一个母亲早亡的姑娘没人拾掇,便都过来帮衬着些。

女子出阁本就重脸面,夫家又是侯府这样的身份,这其中的每一环都不好出差错…因此徐静嘉知晓她们过来帮衬,也未曾推却,还亲自谢了她们一回。

徐家内院热闹纷纷。

徐静嘉的屋子更是满满坐了一堂人。

这儿坐着的都是衣着华贵的妇人,大多是庙子巷里过来帮忙的,自然也有受邀过来的。她们手中握着一盏茶,眼望着那遮着里屋的布帘,却是在低声说着话:“听说给徐大小姐梳头的是朱雀巷的那位国公夫人?”

有人闻言,便点了点头:“我先前来得早倒是看见了一眼,这位夫人往日也鲜少见她出来,今儿个竟能劳驾她过来给徐大小姐梳头…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梳头的妇人需儿女双全…

往日大多是从族中挑一个全福太太由她帮衬着,只是徐家本就未有多少人,若要在府中寻个嬷嬷难免落了徐静嘉的面子,只若要去请其他府中的太太,这无缘无故的却也不知会不会应。

前几日这里的妇人倒是有问过徐静嘉,若是真寻不见人,她们也可帮忙。

虽说这全福太太不好做…

可成亲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能帮则帮。

徐静嘉倒是弯着一双眉,笑着谢过她们,柔柔说了一声“找到了。”

那会她们以为是陆家帮忙寻了个全福太太…

便也未多说什么。

可谁会想到,竟会是朱雀巷的那位夫人亲自登门来替徐静嘉梳头…那可是比武安侯府还要高一级的庆国公府。

徐静嘉能有这一份脸面,往后即使说出去也会被旁人高看一眼。

几人这样低声说着话,自然有人笑着插了一句:“东屋那位原还想着落了徐大小姐的脸面,可谁会想到如今是这般状况?”

东屋那位——

说得便是徐静嘉的继母,徐老爷的新夫人。

在座的妇人先前都曾与她打过交道,想着那位夫人的姿态,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府中大小姐出嫁,她倒好,打扮得竟是要比里头那位真正的新娘子还要喜庆,穿红抹脸的,也怪不得这位徐大小姐宁可自己拾掇,也不要这位夫人帮忙了。

有人想到这,便免不得一叹:“好在武安侯府是个重情义的,若是别的士族知晓这大小姐母家有这么个不安分的主母,怕是说什么也要退了这门亲事了。”

“谁说不是?”

“总归这位大小姐自个儿也是好的,若不然武安侯府也不至于等她这么多年。”

这儿低声议论着。

而这一块布帘后的里屋气氛却很是温馨。

徐静嘉身穿大红婚服坐在铜镜前,她的身后站着衣着华贵而得体的程宜,而王昉与陆棠之便站在一旁,正眉眼弯弯笑看着她。

屋中除了她们,便只有自小随着徐静嘉的仆妇、丫鬟几人。

人数不多…

可徐静嘉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她透过那雕着龙凤呈祥的铜镜,看着屋中几人,一双眉眼慢慢弯起…而后,她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程宜,柔声与人说道:“今儿个要多谢夫人走这一趟了。”

程宜能来...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

即便她与王昉关系甚好,可关系好是一回事,请动程宜过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因此前几日王昉递消息过来的时候,徐静嘉却是鲜少怔住了,这怔住之后便是那不可言喻的感激之情...她知晓自己的身份是配不上陆则之的,所以她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不落他的脸面。

可这世间之事,总归有些不是由她说了算...

比如这样的家庭。

这样的继母。

徐静嘉知晓她那个继母想看她的笑话,想让她在这样的日子里丢尽脸面...若她只有一个人,丢脸也就丢脸,可是还有那人,那人那么好,她不愿因为她的事,让他难堪。

好在这世间之事,虽不是事事完美。

可总归也值得期待...

程宜闻言却是弯了眉眼,她长相本就清雅,这一笑便又越发引人亲近几分。

她是知晓徐静嘉这个名字的…

一手簪花小楷可媲美当年的卫夫人。

程宜素来喜书,对徐静嘉这样的姑娘心中自然也有几分好感,因此陶陶来找她要她帮忙的时候,她想都没想便应了。如今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温柔,气度通透的姑娘,心中便又多满意了几分…

怪不得武安侯府愿意为了她等这么些年。

“我还要感谢你给我这样一次机会——”

程宜一面说着,一面是由丫鬟服侍着挽起了双袖,而后是看向王昉笑着跟了一句:“一回生,两回熟,往后陶陶出嫁的时候我也不至于紧张到出错。”

她这话一落,屋中几人皆笑了起来。

王昉却是满面通红,她看着程宜,在这样的日子也难得带了几分小孩脾气,朝人娇嗔一声:“母亲,今儿个是徐姐姐的大婚,您胡说什么呢?”

程宜看着王昉,一双眉眼便又弯了几分:“好好好,是母亲错言了。”她这话说完,是由丫鬟服侍着洗净了手,又用一方丝帕擦拭干净,才从丫鬟双手呈着红木案中取了木梳…她面容也不似先前那般,反而带了几分端庄而肃穆。

她是先用木梳先从头至尾替徐静嘉梳了一遍。

一边梳着发,一边口中是说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待说完这一遍...

程宜便又从那红木案中换了个银梳子,照旧是按着先前的法子。

至第三遍...

程宜却是换了个金梳子,待说完一边也未曾再换,依旧握着金梳子替人梳着发,一面梳,一面说:“一梳,梳到尾,愿你有始有终不相弃。”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愿你白头偕老不相忘。”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愿你儿孙满堂呱呱叫。”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愿你富贵婚宴长久久。”

程宜说这话的时候,屋中一直很安静,安静到有些肃穆...就连素来好动的陆棠之,这会也安安静静看着、侧耳倾听着。王昉的眉目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怅然,她看着程宜手中的梳子,看着坐在铜镜前的徐静嘉。

可这一份怅然刚刚盈上眉间,便尽数被她压了下来。

这一世——

她会护他们周全,她再也,不会让他们离开她了。

...

徐静嘉拾掇好,也已至吉时。

外头鞭炮声响,徐静嘉端坐在椅子上,她的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原先不紧张的心随着外头那一声又一声“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也跟个浮在水中的小舟似得,晃啊晃。晃啊晃。

晃得她整个人都满面绯红、坐立不安。

王昉走上前,她握着徐静嘉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劝慰道:“徐姐姐别怕,你这是要嫁给喜欢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徐静嘉侧头看向王昉,看向她那一双清亮的杏眼...

是啊。

她要嫁给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了。

他们两人的未来终于要真正的牵在一道了,这是她一直以来所期待的事。

既然如此,她又何须害怕?

她该高兴,该开心...

她终于可以离他更近了。

徐静嘉交缠的双手分开,她的脊背挺直,而她的面容也再无彷徨,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她朝那贴着“喜”字的茜纱窗外的光亮看去,仿佛能看到那人身穿红衣朝她走来。

她眉眼温柔,垂眼看着王昉:“陶陶,多谢你。”

是她迷障了。

...

等陆则之走进屋子的时候,外头已闹了一通...

而徐静嘉也早已戴好了红盖头端坐在高床上,她身穿大红婚服,身姿面容一丝也见不到。

可陆则之还是觉得心下忍不住一跳...

他素来沉稳的面容有一瞬的怔楞,就连那双眼睛也带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狂热。直到衣着得体的嬷嬷笑着走上前,他才缓缓收敛了神色...嬷嬷的手中握着一段红绸,一头递给徐静嘉,一头递给陆则之,又跟着说了几句喜庆吉祥话。

徐静嘉由丫鬟扶着走了起来...

她的素手紧紧握着红绸,眼睛微垂从红盖头下往外看去,可以看见走在前方的那人也穿着一身大红婚服。

她见惯了那人穿黑衣、或是一身官袍,却从未见过他穿大红色的样子。

一定很好看吧。

两人快要跨过门槛的时候,陆则之却忽然缓下了步子,等她走到他的身旁...他才重新提起步子。院中鞭炮声响、宾客纷扰,而他低头看着那握着红绸的纤纤素手,好一会才缓缓而言:“徐静嘉。”

徐静嘉听到缠绵在耳畔的这一声,有一瞬地怔楞,她抬着头,明知道看不到他...却还是以一股执拧的心情,抬着头看着他的方向,喊他:“陆则之。”

她很少直言唤他的名字,除了元宵那一回的不管不顾,大多时候她都是唤他“子轩”、或是唤他“陆大公子”、“陆将军”...因此陆则之听她这一唤,便又怔了一回,可也不过一会他便轻笑出声:“徐静嘉,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真好...”

“徐静嘉,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们两人这絮絮几语,众人自是未曾听清。

可他们眼看着那位素来冷面冷语的陆大公子,这会竟戴着这般温和的笑容,却都忍不住称奇。

...

王昉抬眼看着徐静嘉与陆则之缓步往前走去...

两旁众人的恭贺声尚未消。

王昉眉目弯弯也沾了今日的几分欢喜之气,她方想朝程宜走去,却是看到倚树而立的陆意之...陆意之离这欢闹的众人有些远,他依旧穿着玄裳负手站着,头发难得全部束起,露出一张风流缱绻的面容。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

陆意之侧头看来,两人相隔其实有些远,可他却仿佛知晓一般,一瞬不瞬地看着王昉。

王昉眉心一动,她想避开他的眼神...

可不知为什么,她终究还是未曾避开,反而与他点了点头。

程宜与几位相识的妇人说了几句话,便侧头朝王昉看去,如今新人已退至外堂,她们也该走了...她朝王昉走去,见她眼望着一处,便也循眼看去,只是院中人数众多,行来走往她也瞧不清什么,便笑着低头问人:“陶陶,你在看什么?”

王昉回过神,她看着程宜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母亲,我们走吧。”

“好...”

程宜与王昉由仆妇簇拥着往外走去。

王昉在走出院落外的时候,还是回身看了眼那株李子树,那人依旧在那,面容风流而缱绻...恰如那日梅园初见。

陆意之眼目视着王昉走出院落,微微仰头,任由这碧海晴空映入他这一双桃花目中...他想起那日大哥走进他的院落,看着他躺在床上几不可闻得皱了皱眉:“九章,你该知晓今日之事若是传到有心人之中会扯出什么样的波澜。”

他自然知道...

可他却还是不管不顾这般做了。

“九章——”

“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你如此?”

因为什么?

陆意之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脑子像是一片空白,却又像是涌入了许多记忆——

泗水时,徐子夷与他说“世间之事,唯情一字难解尔...九章,往后你遇见便会明白了。”

马场中,徐庆年与他说“人生在世,总有想要用尽一切守护之人…九章不也如此吗?”

因为什么啊——

陆意之看着那碧海晴空,徐徐白云,也许只是因为舍不得那个小丫头受伤吧,也许…他负手仰头,嘴角微扬,也许只是因为他的心中有了那个小丫头的身影,想护着她,想守着她。

他的眼中、嘴角不可抑制的带起几抹笑意…

情这个东西,他往日从未想过。

可如今他却觉得心中有所记挂之人,有想守护之人,仿佛还不错?

不过——

他想着那个小丫头,好一会才缓缓说道:“真是惆怅啊…”

碧海晴空之下,素来风流随性的陆意之头一回觉得,情路坎坷,甚是惆怅。

清风楼中一如既往有许多人。

自打王冀与程愈那一场比试后,至今这楼中榜额也已换过三回…可与众人所想的不同,除了头回程愈上榜后,余下两回却皆是王冀得了魁首。

这事不仅清风楼中的来客觉得奇怪,甚至连国子监中的众位监生也甚觉奇怪。

毕竟当日两人一场比试,无论是意境、才气还是胸襟,都是高下立判。

偏偏如今的王冀,却似得了神助一般…

这两回所做的诗词比起上一回,完全不是一个境界。

他们心中猜测纷纷…

可王冀所做的诗词俱是从未见过,这样一回两回,众人自然也觉得许是王冀上回隐藏了实力、或是状态不对,这才输给了程愈。

二楼厢房内。

王冀与一众国子监学子正在饮酒畅谈,自打上回徐复送了那本书,他且先找人去查了他的底细,又细细翻阅了一遍…王家藏书甚多,他自幼也浸于此道,自是知晓这诗集中的诗词的确是未出世的。

头一回写下的时候,他的心中尚还有些许紧张…

经了几回,他知晓的确如他所想一般,无人知晓,便也未觉得有什么了。

而如他所料…

这几首诗一出,他在这清风楼的地位便从未落下过,所有人的恭维与拜服声皆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程景云?

王冀眉眼含笑,听着他们一声又一声的恭贺声,倾手又倒一盏酒饮于腹中…

如今的程景云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罢了。

不值一提。

夜色四下。

一辆素朴马车停在了清风楼外。

先出来的一个约莫十岁余的少年,他面如冠玉,眉眼尚还有些许稚嫩…可通身气度却已有些显现出来,正是王衍。

王衍仰头看着清风楼的名字,又见其中人群穿行,甚是热闹,忙转头朝车内说道:“先生,这儿好生热闹,你快出来!”

“咋咋呼呼的,你好歹也是个世家子,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得?”

等这话一落,才有一个年约三十余、身穿青衫的男人从车内走了出来…他看着清风楼前川流人群,也止不住一怔,啧啧说了一句:“偏居这么久,倒是不知道金陵城里的风向变得这么快。”

王衍侧头看他,禀着不耻下问方是好学生的道理,问他:“先生,什么风向?”

“晚上不逛妓院逛雅楼啊——”

徐子夷一面说一面摇头晃脑:“真是可惜了那些姑娘们。”

王衍脸一红,他跟着徐子夷也有一段日子了,自是知晓他素来口无遮拦…最初的时候他还反抗过几回,后来他也就习惯了。如今他也不过红个脸,没一会就恢复正常了,两人一长一幼往里走去,里面的人瞧见他们也不过点点头,便移开眼继续说起先前的话了。

徐子夷和王衍刚刚走进,便听那二楼传来一声:“快上来,王魁首又要作诗了!”

这话一落…

这楼下众人竟是二话不说,纷纷朝楼上走去。

没一会功夫,这偌大的一楼便只余王衍和徐子夷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走走走,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徐子夷这话说完,便大步朝楼上走去。

王衍刚想迈步随人上楼,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润的声音:“阿衍?”

这一道声音太过熟悉…

王衍立刻转身看去,便见程愈还有几位年纪相仿的学子正站在身后,他许久未曾见人自是满心高兴,忙朝人走去:“表哥,你也来了?”

程愈笑着点了点头,他笑着与众人介绍起王衍,而后是问他:“先生呢?”

“先生——”

王衍转身看了眼身后,那儿早就没有人了,他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刚才还在,这会怕是到楼上去了。”

其余学子先前听两人说话,已知晓这位便是子夷先生新收的徒弟,如今又听“先生”二字,纷纷亮了眼睛,朝王衍问道:“子夷先生也在?”

“我慕子夷先生许久,今日总算能窥见庐山真面目了。”

“快快快,我们也上楼去…”

几人说着话,便纷纷朝楼上走去。

王衍看着他们就如风一般的身影,口一张,那句“窥见真面目之后,你们会后悔”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二楼传来一声暴怒:“你这诗是何人所做?”

这声音甚是熟悉…

王衍和程愈对看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怔楞。

他们也来不及多想,忙上了楼。

二楼厢房的门皆大开着,而中心一间房更是围满了人,如今便有一个年月三十余、身穿青衣的男子看着王冀,喝道:“你说,这诗是你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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