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杨猛就带兵进了武昌城中,别的事情没干,第一件事儿,就是组织城外武昌附近的百姓,生火舍粥,虽说只是稀溜溜的棒子面稀粥,但武昌城中没饭吃的百姓太多,一夜的时间,武昌城内就没消停过。
煮粥用的棒子面,一夜就消耗了近万斤,有了一点粮食垫肚皮,这夜里的武昌城也恢复了几分生气。
有人撑腰,喝了粥的武昌百姓,也没闲着,趁夜就来到了堆积着近万尸的文昌门前,这近万无头尸,都是长毛贼的,许多百姓到了这里,忍不住就要啐上几口。
第二天一早,杨猛就差人贴出了安民告示,武汉三镇,如今想找个书吏都难,就别说那些有职衔的朝廷官员了,数来数去,这武汉三镇,能掌管大局的唯有他杨老三一个人了。
杨猛掌握了武汉三镇,做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别的,还是杀人!
安民告示之中的第一条就是检举揭趁乱打劫的暴民,这些人是武汉三镇的不安定因素,有了这些人的存在,没了吃食的百姓,弄不好就会习惯打家劫舍。
杨猛杀人的标准也简单的有些粗暴,但凡是被检举的人,一看住所,二看手里的财物,你住的是土胚房,穿得是绫罗绸缎,家里藏得是金银财宝,这就是罪状,这样的人,找出来之后,当街就杀。
已经复职的广西提督向荣,走到武昌城外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堆积在文昌门大裂口的一座无头尸山。和一群群正在炮制长毛人头的百姓。
向荣带着手下人就想进城。结果刚走到城边,就被人拦下了。
“什么人?报上名来!”
“广西提督向荣向军门,要率兵驻防武昌城!”
“狗屁的向军门,武汉三镇只有一个杨军门,老子不管你们是哪来的王八蛋,驻扎,在城外找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蹲着,若是出来碍眼。小心城墙上的大将军炮走火!
赶紧滚蛋!”
回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杨猛的手下于彪,这话猖狂了一些,但向荣带的人少,这口气还真得硬生生的吞下去,碰了一鼻子灰,向荣回去点起了兵马就要强势进驻武昌城。
结果他这一强不要紧,于彪直接就命人开了炮,这一炮可不是吓唬人的,直接就打在了向荣的中军。隔着向荣也就百八十步远,中军人数密集。这一炮下去,就死伤了好几十人。
行伍之人,狠话儿可以随便说,但这狠活儿却不是可以随便做的,这一炮在身边炸响,向荣知道自己遇着爹了,这位杨三傻子还真是狗胆,什么事儿都敢做啊!
“撤回去!”
狠狠的瞪了一眼武昌城,虽说自己驻扎到武昌没安什么好心,可杨三傻子也太狠了,说打就打,而且用的还是炮,这小子跋扈啊!
“三爷,那一炮正好打在了向荣的左近,那老小子带人跑了!”
瞧着一脸喜色的于彪,杨猛却怎么也乐不起来,武汉三镇的百姓,被太平军掠走了十之三四,剩下的这些大半都是老弱病残,接下这武汉三镇,自己也就接下了一份重担,安排他们的生路,也是必要的。
向荣此来,杨猛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太平军的火炮,和武昌城中残余的财富,趁乱财,无非武昌已经被长毛贼掠过一遍了,他再来一遍,也未尝不可,这跟武昌城中的一些人想法差不多。
即使杨猛开始杀人了,抢掠之事还是时有生,看来单靠自己,这事儿是办不成的。
“于彪,攻城的时候,百姓们用的棍棒,你都收拾起来了吗?”
“收拾了,就搁在巡抚衙门里了,三爷,用这个做什么?”
“下去!舍粥的时候下去,一张告示,凡是遇上打砸抢之人,不问情由,百姓们可以将这些人乱棍打死,咱们的人也别维护武昌城的秩序了,这事儿指着咱们这点人办不成,还得让武昌的百姓们自个保护自个。
向荣的绿营兵,也让他们进城,你带着人便装混在百姓之中,若是绿营兵抢掠,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杨猛要做的事情太多,新军本就人少,再出来一批维持武汉三镇的秩序,他的兵员就有些捉襟见肘了,韦昌辉的那支人马,依旧扎在天兴洲,万一,太平军再派一支精锐的话,自己这三千多人,还要抵挡。
这次在武昌城外恶了向荣,只怕太平军打过来的时候,这厮是不会出手帮忙的。
进驻武昌之后,杨猛也没住进巡抚衙门,有些事儿做的,有些事儿是做不得的,再者说了,巡抚衙门也不是武昌最好的宅子,无主的大宅子,在武昌城有的是,连占带买,杨猛已经在武昌城,弄了好几十处大宅子了,住不住巡抚衙门那是无所谓的事情。
处置了最初那一批趁乱劫掠的暴民,杨猛也收入了几十万两银子,不说别的,仅这些收入,就足够武汉三镇百姓,在一两个月之内饿不死了。
从年底到正月,咸丰帝过得水深火热,自岳州失陷,一千万斤滇铜失却之后,湖北省府武昌又丢了,十数位四品以上的官员死难,几千官军被抛尸街头,这份折子是武昌城来的,武昌陷落的那一刻,出来的。
后续向荣的折子,和武汉三镇周边一些州县的折子,也都递了上来,这算是洪杨逆贼,给自己拜年吗?
即位第一年,广西闹了长毛,第二年湖北省府陷落,第三年开始了,难道还要让长毛贼打到京师吗?
这年是过不了了,皇帝都过不了年,下边的人也别闲着了。失却了武汉三镇。这次事情闹得就真不像话了。接下来还要失陷哪里呢?
几十万长毛贼过境,湖北、安徽、江西、江苏,处处告急,谁也摸不准下一站长毛贼要在哪里上岸,从广西时的三五万,到湖南的十几万,这次更好了几十万!究竟谁能挡住这肆虐的长毛贼呢?
做皇帝,做到这个份儿上。四色棍的心里很窝火,大清皇帝,哪有一个像自己这样,继位伊始就处处烽烟的?咸丰咸丰四海皆丰,他怎么就没看出一点咸丰朝的喜庆呢?
心里焦躁就睡不好觉,睡不好觉就脾气暴躁,上书房议事,四色棍也了怒气,吓得一众军机,只知道磕头请罪!
“废物!废物!!临着过年丢了武昌。这年也过了,你们替朕问问下面的臣工。这过了年,他们打算丢哪里?安庆?开封?金陵?还是北京呢?
徐广缙,督战湖南,长毛贼打了长沙下了岳州,暂署湖广,这回更好,丢了省府,也别把他押回来了,直接斩立决吧!他的家人也别过年了,诛九族吧!
常大淳,都以为他是个无能的,人家怎么样,武昌失陷,人家还死节了呢!他徐广缙统摄湖广,不该全家殉国吗?”
数遍了大清,从来就没有把一个督抚疆臣斩立决的事儿,这次新帝动了怒,军机辅们也不知该做什么好了,杀这徐广缙,长毛贼的行踪不明,要是再丢了省府,还要杀谁?
“陛下!向荣还有一支军马在武昌左近,让他夺回武昌可好?”
祁寯藻无奈了,徐广缙是杀不得的,一旦杀了对朝廷没有一丝的好处,为今之计,只能转移话头了。
“向荣?武昌失陷之时,他也在武昌左近,守都守不住,夺回来,朕看向荣这厮没那个本事!革职,留军效力!”
丢了武昌,并不是让四色棍气怒的原因,飘忽不定的长毛贼,才是!这十几天,只听着下面处处告急,就不知道这长毛贼,究竟打到那里了?
长毛贼过境之时,破州袭县,过后又踪迹全无,今天这里失陷,明天那里失陷,一份份告急的折子,都快把四色棍给折磨疯了。
军机议事,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十几天的功夫了,四色棍觉得,每天都是一个样,除了告急的折子,就是军机们的套话,恼人的很!
“陛下!捷报!捷报!!武汉三镇收复啦!”
平常听得有些厌烦的公鸭嗓、奴才声,现在听起来也格外的悦耳,又是擅闯上书房议事,这些奴才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但看在收复武汉三镇的捷报上,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捷报传来,底下的军机们也有些纳闷了,武汉三镇附近,只有向荣一个兵多,一两万人马吧?皇上说的不错,指着向荣收复武汉三镇,基本就是没谱的事儿,想一想、笑一笑就完了,真要是弄到折子里,谁信呐?
别是向荣这老小子,占了空城,趁着年关糊弄事儿吧?但这也不应该,向荣是个有分寸的,似这等一戳就破的事儿,他多半干不出来的。
“看看!都给朕好好看看!看看这捷报上写的是什么,仗又该怎么打?”
拿着捷报,四色棍,看了三遍先是一喜,而后又是面色一沉,最后一遍看完,他的面色已经有些青了。
几位军机拿起四色棍摔在地上的捷报,凑在一起打眼一瞧,开篇就是臣钦差提督五省水师团练大臣杨猛的字样,看到这里,众军机交换了一下颜色,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了。
什么血沥武汉三镇,所部伤亡绝大,半年之内无力再战的话,这几人都没怎么看进去,他们看到的只是,一日之内下汉口、汉阳,第二日下武昌,斩杀长毛贼近万。
杨老三何来这么大的势力?朝廷的官军,打了两年都没有一次斩获近万的时候,这杨老三倒好,岳州一役,解送长毛贼的头颅一万三进京,这次又是近万,这杨家的根子不明不白啊!
他们也算知道皇帝的脸色为什么不好了,仗打的赢打不赢没关系,这事情莫不清楚,根子不明不白,问题也就大了。
“你们怎么看?”
激动劲过去之后,咸丰帝的面色一片阴沉,能打是好事儿,但太能打了,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剿匪,绿营兵上去了打的一塌糊涂,八旗兵也上去,依旧是副鬼样子,换了这杨老三上去,就是连战连捷,这事儿值得商榷啊!
你那边打的一枝独秀,朝廷却是挫师折将靡费无度,现在是剿匪不假,可这匪剿完了,是不是要接茬剿朝廷呢?
“陛下,这向荣就在近前,还是看看向荣的折子再说吧!”
“嗯!有向荣的折子吗?”
四色棍这话,问的是身边的太监,折子除了到军机处的,还有就是各地大员的密折。
“有,与杨军门的折子前后脚儿到的。”
“呈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