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彰阿呆的时间不长,嘱咐了杨猛一下,他也匆匆的上朝去了,而穆彰阿的长随,则成了收拾烂摊子的人选。
八旗兵,在别处是爷,可在穆彰阿和他的长随眼里,也跟猪狗没什么区别,谁他妈管你祖上是做什么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连宗室都不一定能长盛不衰,死几个旗人,在同为旗人的穆彰阿眼里,屁事儿都算不上。
更何况那几个人,也没死不是?嘱咐人把那仨倒霉蛋拖下去,就是长随收拾烂摊子的方法。
“三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长随也是个识趣的,连中堂都不管杨猛的事情,这位八成不是什么好来路,刚刚那仨他也瞧了,死是死不了,可活也活不好。
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可也要分人的,见了杨猛这样的,他就是奴才。
“没事儿了,这两天没睡好,我眯一会儿,待会儿时辰到了,叫醒我就好。”
吃饱了就该睡一会儿,这几天杨猛睡得很不安稳,双腿往桌子上一搭,杨猛很快就睡了过去。
“三爷,到点儿了!该跟着仪仗到午门列阵了。”
半梦半醒的杨猛,迷迷糊糊就跟着仪仗来到了午门前的小广场,列队完毕,杨猛站在上的位置,只等着时辰到了,给道光帝和大清群臣演戏。
入秋的天气还算不错,不冷不热的,倒是不用遭罪。杨猛大马金刀的站在队伍最前面,打了个哈欠,就开始继续养神。
半上午的时候。随着一声女里女气的吆嗬。献礼正式开始。就和穆彰阿指点的一样。该站站、该跪跪,前面的仪式顺利完成,最后在身边人的指点之下,杨猛上去揭开了覆着铜山的大红锦缎。
喷了清油的铜山,在正午的眼光下熠熠生辉,铜摆件众人见过不少,可这么大的铜摆件却是头一次见,三丈方圆的铜山。即使隔着几十米,都看的清清楚楚。
本想借着铜山诟病杨家的清流们,也打消了心中的算盘,这玩意儿,太过精巧,什么江山永固、四海一统,都被穆彰阿在朝会上说完了。
借着铜山说事儿,万一被杨士勤倒打一耙,反口咬着他们质疑朝廷,那就是找死了。
“好!”
道光帝停了好一会儿。才叫了一声好,有了道光帝带头。大臣们也纷纷交口称赞,有些精擅拍马屁的,也是谀词如潮,说的老道光眉开眼笑。
“底下那魁梧的,是杨家老三吧?待会儿,领着他到南书房,朕有话要问。”
景也看了,热闹也热闹完了,欢笑过后的道光帝,轻皱着眉头,回到了皇城。
“圣上有旨,云南解铜钦差杨猛,南书房面圣……”
听到拉着尾音儿的太监吆喝声,杨猛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了影子部队管事给的那样东西,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一块辣椒泥而已。
在周边众人傻呆呆的目光中,杨猛把辣椒泥塞进嘴里,猛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操!真他妈辣!”
杨猛低声骂了一句,不就是汗嘛!底下的那帮犊子,也是没数儿,这么辣的玩意儿,还弄这么一大块,得亏在穆彰阿那里混饱了肚子,不然自己可要遭罪了。
太监在前面领路,杨猛在后边舔牙,别待会儿一张嘴,吓着老皇帝,瞧他那颤颤巍巍的鬼样子,万一自己一开口红彤彤的,再把他给吓死了,那事情就难办了。
跟着太监进了南书房,杨猛也不跪,直愣愣的瞧着道光帝,就没了动作。
辣椒泥的作用已经完美的挥了出来,一路快步,加上辣椒泥的作用,现在的杨猛满头大汗、脸色涨红,倒是真有一副慑于帝威,被吓傻了的模样。
“大胆!见了圣上为何不跪?”
一旁准备敲边鼓的穆彰阿,脑门也出汗了,这坏事儿的玩意儿,可真敢啊!
“算了吧!这小子年纪还轻,倒是让朕想起了荆轲刺秦之中的秦舞阳。”
道光帝这话说的随便,可穆彰阿可不敢随便的听,荆轲刺秦王,这是在说杨家不可靠吗?
“皇上,难道杨家想……”
“只是有感而,不是贬低之语,你就莫要做文章了……”
底下的人什么样儿,做了几十年皇帝的道光,还是有数儿的,自己一句随便的话,就能危及杨家,这仁孝杨家和忠勇杨家将,可是自己留给后辈的一笔财富,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那铜山做的精巧,花了不少钱吧?”
道光帝算是个俭省的皇帝,收礼可以,但花钱多了就不讨喜了,花的这些钱,可不是杨家的钱,而是大清的钱呐!
道光帝问了话,杨猛还是不言不动,只是一个劲的杵着出汗。
“呔……皇上问你话呢!不言不动干什么呢?”
穆彰阿一声大喝,这才惊醒了傻呆呆的杨老三。
杨猛先是看了一下,身子一弓,就打算行礼。
“标下……”
杨猛这一声标下,可是攒足了气力的,在校场上,杨猛喊话几千人都听得清,这一下,不仅惊了道光帝,也吓得坐在圆凳上的穆彰阿,摇晃了一下身子。
“成成成……你别拜了,太吓人……,朕刚刚问你话呢!这铜山花了不少钱吧?”
杨老三这一声太他妈突然了,惊得道光帝也憋住了气,让他这么在御书房里大喊大叫,也不是个事儿,道光帝的手一挥,就止住了杨猛的参拜。
“花钱?不知道!”
这句杨猛依旧是喊出来的,有了刚刚的惊吓,道光帝和穆彰阿。倒是没被吓着。只是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你小点声。你再使些力气,这屋顶都能被你掀了。”
看到杨猛这个样子,道光帝倒是有些失笑,再看他尚带青涩的脸庞,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让他千里迢迢的来京师,倒是有些难为他了。
“今年多大了?”
杨猛的岁数,道光帝大约有个数儿。不到二十吧,这林则徐为了让他顶总兵的职缺,应该是虚报了年龄。
“二十七!”
“小点声成不成啊!你再这么喊,朕可就让你到院子里答话了,究竟多大?”
道光帝,也被杨猛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这撕心裂肺的喊,就不累吗?
见道光帝纠结于自己的岁数,杨猛知道这事儿没瞒住,但他不能直接回答。于是就把头一低,瞅着鞋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见杨猛低头不语,道光帝暗暗一笑,佯怒道:“到底多大了?”
“十七……”
说这话的时候,杨猛的语气也低了许多,仿佛是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
“十七?这林元抚,真是的!”
让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做总兵官,真是有些胡闹了,不过看杨老三的身形,说他二三十岁,倒也说得过去,这事儿问问就算完,也是不能深究的东西。
“刚刚朕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呢?那铜山到底花了多少钱?”
“这个我真不知道,是我家老爷子和总督大人弄得,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我倒是听过。
那林老头说铸炮不利啥的?我家老头子,就让他铸座铜山,无非都是铸铜,铸炮废了还得回炉,铸成铜山管他样貌怎样,献给皇上也是个喜庆的物件,于是就有了这座铜山。”
杨猛左一句林老头,右一句我家老头子,倒是学的绘声绘色,把一旁坐着的道光帝和穆彰阿都给逗笑了。
“他们倒是有心了,铸炮的结果怎么样?”
听了这个,道光帝也是松了口气,林则徐就是林则徐,是不会干没有意义的事儿的。
“不知道,看林老头病恹恹的样子,八成是不怎么样。”
这些话杨猛是和林则徐对过的,铜山之事,林则徐也清楚,铸铜山和铸炮可不是一回事儿,铸铜山不怕有砂眼,而铸炮有了砂眼可就是白费功夫了。这些话无非是安慰道光帝的手段而已,这老头子听听也就是,若是当真,等到他死也见不到云南炮的样子。
“唉……这造炮就这么难?
听说你在云南率军平乱,可还是确有其事?”
铸炮艰难,道光帝喟叹一声,这事儿也就完了,但杨老三是不是杨家将,还是需要验证的。
“不错啊!这个您都知道啊?”
“呵呵……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说说你率军平乱的事情吧!”
“那可有的听了,当时……”
这个问题也在杨猛的预案之中,一篇短小精悍,参杂了行军学问的故事,就从杨猛嘴里娓娓而出,听得道光帝和穆彰阿,都有些入神了。
“你小子还会练兵?”
对于杨猛说的话,道光帝还是持保留态度,十七岁的孩子带兵平乱,这听着就不像真的。
“怎么不会?三爷可是打遍昆明无敌手,校场之上,玩的就是言听计从,哪个不依着老子的话操练,老子弄不死他?
打霁虹桥的时候,是老子亲自带的队,一千多督标,打散了四五千永昌的练匪,杀得那叫一个尸横遍野,那一天澜沧江的水都是红色的。
打永平城,老子就花了半天的功夫,那帮子目无王法的练匪,老子杀了一千多。
打永昌城,也是老子带的头,想做什么狗屁云南王的沈振达,被老子杀破了胆。老子说了一句剁了小指头,就算投降,永昌城里满地都是小指头。
别的事儿,说什么都成,但说昆明杨三爷不能打,老子和你没完!”
短短的几句话,杨猛就摸到了道光帝的脉门,绿营的职司,可是隐藏杨家私军的好手段,为了不失去总兵之职,杨猛也着实的放肆了一把!
“大胆!这里是紫禁城,岂是你自称杨三爷,号称老子的地方,还不跪下谢罪!”
穆彰阿也是出了满头的大汗,这小犊子,怎生就这么口无遮拦呢?
“呵呵……无妨!这么说,你倒是个悍将了!”
杨猛说的故事,相当可信,道光帝立马对有些呆愣的杨老三,改变了看法,想想看的闲书,隋唐的第一猛将李元霸,也就这么个德性吧?
“怎么不是?您要是不信,咱们可以试试,给我三五百人,只要是练过的,我保证能打趴下两倍与我的敌人。”
道光帝的这一问,也让杨猛抓住了机会,赤手空拳的争斗,就跟江湖混战一个样儿,玩的就是胆气,自己带上三五百人,打顺风仗的话,打散两三倍的对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借着这个机会,演示一下自己能带兵打仗,说不得就能给杨家创造一些机会。
“穆中堂,你怎么看?”
杨猛的话,也吊起了道光帝的胃口,这杨老三心机不深,刚刚说话都是对视着自己的,看他的表情,也不似作伪,用这样的人带兵,比用满臣汉将要强得多,起码他没有歪歪心思,但前提是这杨老三真会带兵打仗才行。
被皇上问了一句,穆彰阿也在寻思着杨士勤的目的,但刚刚生的事儿,基本上都是巧合,再加上杨猛刚刚在午门之外,轻松撂倒三个八旗兵的一幕,杨猛的话,穆彰阿信了八成。
“皇上,现在也入秋了,正巧能赶上围猎,不如在围场比试一番?”
“嗯!甚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