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言山和春蕙骑马绕了赵王府一周之后,回到客栈。到屋里娄言山在床上,春蕙在一张凳子上各自盘腿打坐入静练气,也是做一个行动之前的休息。
二更过后,他们都换上了夜行衣靠。娄言山背插单刀,斜跨镖囊。春蕙背插宝剑,靴子里是两柄分水峨眉刺,斜背断魂梅花针的针囊。还有一袋碎石子,那是为了点对手的穴位用的,为的是不轻易把独门暗器遗落世间。
赵王府不远,他们蹿房越脊,不走街道,很快就到了赵王府。春蕙率先跃上墙头,随后往下对着娄言山一招手,娄言山也跃上了墙头。天上的浓云随着秋风,缓缓地移动着,月亮多数时候是隐藏在浓云的背后,偶尔露出脸来,地面上的房屋、道路依稀可见。
赵王府内,一片黑暗。只有偶尔经过的更夫,打着灯笼走过,照着他们附近的一小块地方。娄言山和春蕙隐蔽这自己的身形,跟着两个更夫走。娄言山知道,大的宅子里,跟着更夫,可以走遍大半个院子,初步把大院各处的建筑物、道路花圃什么的查看清楚。这是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做调查的第一步程序。
除了跟着更夫之外,春蕙和娄言山都很注意地查看院落的各个角落,看有没有暗中的哨兵的布置。对于重要的场所,例如军机要地,往往布置有固定或者流动的暗哨。这是侦查者最需要警惕的,往往很多情况下他们的行迹,就是暴露在暗哨的手里。
他们跟在更夫的后面,转完了前院,看来这是赵王白天办公的地方。其实藩王无公可办,也就是和清客们聊天的地方。他们没有发现暗哨,看来这个赵王,不过是一家一般的藩王,府第的关防并没有特别的注意。
后院是藩王和王妃们生活的地方。有一座楼,楼上楼下灯火通明,匾上写着粉妆楼三个大字。楼下的进门处,一左一右还有两个带刀的侍卫把守。进进出出的,有宫女太监们上各种吃食,有的是唱曲儿的戏班子的女孩子和乐师、打杂的,挺热闹。原来,在楼上,赵王和他心爱的汪妃在饮酒听曲看舞蹈。楼下就成了后台了。
春蕙和娄言山隐蔽在楼周围的暗黑中,围着粉妆楼绕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暗哨存在。娄言山心里就有些纳闷儿,虽说因为祖上曾经参加过造反,但是已经蒙皇帝宽恕,这赵王好歹也是一家有名的藩王,怎么保卫、警戒工作就这么马虎呢?他还是不敢丝毫大意,特别注意前后左右的动静。
这时候,春蕙向娄言山打了一个招呼,顺着一条楼内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带,猫着腰向粉妆楼摸去。娄言山没有动,警惕地注视着春蕙和她的周围,替她望风把哨。春蕙隐身在一层楼的窗下,看看楼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在两扇窗户之间,一跃身用手把住了一层楼的屋檐,身子一卷,翻到了一层楼的屋顶上。她隐身在二楼窗户灯光找不到的黑暗处,慢慢接近二楼窗户。秋天的晚风很有些凉,窗户是关着的。她用手指轻轻地把窗户纸撕开了一个小洞,通过这个小洞,二楼内部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右手边是赵王和汪妃。赵王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胖得完全看不见脖子,好像那个大猪头直接就坐在肩膀上。她的左手边是两个扮着杜丽娘和春香的女孩儿,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牡丹亭》,歌声缭绕,很是好听。宫女们不停地给赵王和汪妃斟酒,撤去用过的食物的盘子,不断有新的食物端上来。春蕙心里骂了一声“罪过”,王家就是这样的糟践粮食,要知道,就在彰德城外,有多少百姓冻饿而死啊。
春蕙又翻上了二层楼的屋顶,踏勘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向娄言山招招手,娄言山会意,也按照她原来的路线,潜身在暗影之中,移身到二楼窗前,透过窗户纸上的小口子往里面看了一会儿。
娄言山忽然发现,一个送果盘上来的宫女,长得简直和春蕙一模一样。霎那间,他觉得好诧异,日夜和他耳鬓厮磨的春蕙怎么去侍候赵王去了?莫不是眼睛花了?他使劲眨了几眨眼睛,又用手把眼睛揉了揉。没看错,这个宫女就是春蕙!
娄言山招手让春蕙过来看。春蕙一看也傻了眼,那个宫女和自己怎么这样像,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这个时候,赵王已经哈欠连连,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站在赵王后面的太监赶紧问道:“启禀王爷,您是不是要就寝了。”
“困死孤家了,扶我到汪妃那里去睡觉。”
于是一阵忙乱。那个长得和春蕙极像的宫女和另外一个颇为健硕的宫女架着赵王,加上两个太监的帮忙,从楼上踉踉跄跄地下来。又有两个宫女搀着汪妃,也是顺着楼梯下来。楼下外面两乘小轿已经等候在那里。一群太监、宫女忙忙呵呵地把赵王和汪妃扶上小轿,迤逦往汪妃的寝宫而去。前面是两个太监打着灯笼,轿的两侧和后面也有太监打灯笼的。这个队伍的前面和后面居然都没有带刀的警卫人员,看来,整个中国的民变还没有波及到这里来,这里还是一派升平景象,养尊处优了几百年的这些寄生虫们,还没有意识到,灭顶之灾已经离他们没有多远了。
娄言山和春蕙远远地隐身在暗影里,跟着这支队伍来到了汪妃的寝宫。这是一座大屋顶的宫殿般的建筑,只不过尺寸比一般的宫殿小很多。太监和宫女们七手八脚地把赵王从小轿里面弄出来,又是拖又是架着,弄进门去。过了一会儿,看起来赵王是已经安顿好了,宫女、太监们都出来了,门口留了两个宫女坐着守夜,以备王爷和汪妃招呼。另外还有两个太监佩着腰刀,围着寝宫懒洋洋地转悠。看来,这就是赵王府夜晚的警卫了。
第一天晚上,目标是探听赵王府的虚实,特别是警卫的状况,以便做下一步行动的计划。娄言山心里已经有个数了,低声对春蕙说:“我们回客栈去吧。有些事情我们回去再商量。”
二人还是蹿房越脊回到了客栈,这个时候刚刚打过了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