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下一步的进攻计划已经非常明显了,那就是准备直接兵分四路搭浮桥全力猛攻,林枫一面紧急命令特种战士沿河岸侦察,同时吩咐军中副将以上将领赶至水寨后面的西大营议事。
等这些将领赶到的时候,侦察的情报也到了:在寿州城北码头处,周军同样在后方搭建两处浮桥。
林枫还沒有说话,吉王李从谦带着陈飞兄弟四个还有林红赶了过來,一进大帐就嚷上了:“林先生,上次大战我都沒赶上,这次一定不能再落下我了。”
上一次周军渡河攻击时,李从谦正在少年军校与陈飞他们一起训练,闻讯后十分懊恼,一直嚷着要带领少年军校的少年兵上战场,被林枫劝慰按捺下去了,这一次,他主动找上门來了。
林枫示意陈飞他们先出去,然后将大帐戒严起來,开始秘密军议。
军议的第一项,林枫先提出了一大难題:寿州各县城防御问題。
林枫也不讳言,将防御的难点一一摆出來,请大家一起商议拿主意。
一开始,因为李从谦在场,大家都不言语,过了好半天,席慕城开口道:“在下建议将各县城放弃,人口全部暂迁至寿州。”
屋内人闻声一起摇头,寿州城内再增加几万人的话,城中粮食才能撑几天,这等同于自缚手脚、不战而降啊。
林枫也微微摇头,想说却无话可说,心里彻底体会到了过去战争中那些守将与小城共存亡时的深切凄凉。
十八万如狼似虎的周军,随便分出几万人分出一点时间就能横扫这四个小县城,如果派守兵多了,分散了寿州防守力量是一方面,小县城里也住不下,城中储粮更顶不住啊;派兵少了,那就纯粹是送羊入虎口;无论怎么选择,都是徒徒折损人手,但真要让林枫放话舍弃那些百姓,他也根本过不去自己的心理那一关。
除了林枫低头不语,其他人一致将眼光投向了李从谦。
本來一脸轻松的李从谦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慢慢坐直了身体,脸色也板了起來,过了好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我是吉王,又是监军,这件事我來拿主意好了,我认为咱们应该以寿州为主,各县必要时可以弃守,可以投降,只要不加入敌军,以后概不论罪,但是,林先生,你要向我誓,以后一定要收复每一座县城。”
其他将领不由地暗吐一口气,李从谦肯出面承担下令弃城的政治责任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
“请各位将军作证,我在此郑重向吉王誓,就算舍了这条命,我也要将各个县城完整收复回來。”林枫缓缓站了起來,高举起了右手,向李从谦深鞠一躬,表达内心对他深深的歉意和感激。
这一次林枫有点刻意地让李从谦承担责任也是沒有办法的办法,只要南北战事能够按照自己设定的计划展,回头再成功收复这四个县城,李从谦让城池弃守的事就是一件小事。
林枫的右手并沒有放下,两行泪水从他紧闭的双眸流出,言语哽咽道:“今天,我林枫无能,无法卫护每一位寿州百姓,这是我林枫永生难忘的耻辱,我林枫在此一并誓,只要周军在寿州境内有任何一点戕民害民之举,我日后必定加倍讨还。”
风惊云、葛畅、林仁肇、魏三、程越海同时蹦了起來,捶胸吼道:“我们也郑重誓。”
索、李元清、杨快等人慢了半拍,但都站了起來紧跟着狂吼出声。
李从谦也被帐中的氛围所感染,人一下子蹦到了椅子上,捶胸吼道:“我代表大唐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我大唐国民之人。”
其他将领也同时怒吼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我大唐国民之人。”
在怒吼声中,席慕城悄然退身出去,安排方才议定的事项去了。
等帐中静下來后,林枫一脸严肃,宣布开始讨论第二项议程,如何应对敌军的浮桥攻击。
受刚才的气氛影响,各位将领纷纷建议将寿州一半守军拉到淮河岸边,绝不放过一名周军杀上河堤。
林枫转头低声询问卢绛,可移动的投石机设计出了几个,卢绛微微摇头,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个也不少了,林枫挥拳吼道:“好,就依大家所言,让我们用他们的鲜血來告诉这些敌人,我们寿州将是他们永远的噩梦,杀。”
“杀,杀,杀。”一众将领也纷纷变身为了嗜血狂魔,挥拳吼道。
在帐外的陈飞、林红他们也冲了进來,与再度蹦到了椅子上的李从谦一起,挥舞着小拳头大声吼道。
趁着这种兴奋劲儿,林枫吩咐六名副将分别带领各自手下和团练士兵,针对六条浮桥的攻击线路进行防守,即刻开始备战。
各位将领纷纷领命而去。
同一时刻,已经连续开了数天朝会的南唐朝堂同样也是群情振奋,不过他们是因为两封八百里快骑送來的急报:
一封稍早,是來自鄂王、江阴节度使李景达的紧急汇报,吴越出兵四万攻击常州,而且极可能派出过十万大军攻击福州、泉漳一线。
另一封稍晚,是建州、彰武节度使陈诲送來的,他汇报称,北面的福州、南面的潮州都有可能遭遇重兵犯境,请朝廷极早兵粮支援。
加上已经陈兵淮河的周兵,现在的南唐极有可能同时面对三个强敌,已经完全是林枫以前预测的战局形势,这个事实如同无形的大山,让南唐朝堂上一直压抑的气氛更加浓重起來。
一开始,李璟就将林枫原本提出以以应对后周为主,应对吴越、南汉为辅,沿淮河、江北、江南设置三条防线的防御计划讲了出來,本以为会赢得大臣们的赞同,谁知道被一众大臣有意无意地攻击得一无是处。
有人提出,如果吴越突派偏军出击,向西可以攻击金陵,向北可以越江攻击东都,都是黑虎掏心之狠招,不可不妨,当然,这个幼稚可笑的旋即也被其他的大臣攻击得一无是处,这就好比是说,南唐也可以派出一部偏师成功突袭吴越的京师杭州似的。
有人建议,应尽快将奉化、安化、镇南、昭武等地的精兵全部召至金陵城,加强城防,这个建议跟林枫的第三道防线有异曲同工之处,也被不少大臣嗤之以鼻。
东都的李弘冀也來了请战令,请求率东都之兵赴前线助阵,也让大臣们围绕东都要不要出兵、向那个方向出兵争执了起來。
类似此等,不一而足。
南唐朝堂争辩主題一日三变,迟迟形不成最后决议。
等齐王李景遂从滁州赶回后,一名不长眼的御史递上了一道折奏,称大唐西都与东都相距甚近,距离周国、吴越距离太近,应该未雨绸缪,将都城迁至镇南军所在的洪州(今江西南昌)或者是楚地的潭州,更有益于国家长运久安。
这封奏折将李景遂给气坏了,当即命令朝班禁军将这名御史拿下,送进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