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原则定了下來,其他的就全成小事了,这些注定以后要长期在一起“合作犯案”的凶徒们相互之间迅熟络起來,拍胸咒,竭力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的诚实与可靠。
林枫将伊无痕、贾宇航、曹尚三人拉到了一边,大致给他们划定了一下抢劫的方向、对象和方式,又单独给他们提出一个条件:寿州急需的第一样东西就是粮食,第二是煤、铁、铅、铜等矿产,第三才是金银钱帛等东西,无论他们抢劫的物品是什么,林枫要他们保证运回寿州的至少五分之一是粮食,五分之一是矿产,所有粮食、矿产都会按照市场价格折抵扣除。
三人也大抵知道林枫正在准备与北方的大战,全都凝重地答应了。
林枫反复强调了一个铁原则:只要大唐与其他国家处于战争状态,那些国家自然就不再属于暂时保护区,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抢,甚至财物分成还可以再给他们增加半成,只要把敌人后方搅得越乱越好。
三人互视一眼,狞笑着答应了。
林枫最后与三个人拥抱了一番,反复叮嘱他们注意约束手下保密,外出要注意安全第一,在三人有些听烦之时,最后交待道:“想让手下们死心踏地,就得用利益死死绑住他们,你们选择对象不妨由易到难,由小到大。”
三人郑重地点头。
最后,林枫将所有人聚在一起,最后叮嘱注意保秘,约定二十天后的辰时秘密送他们出,方才让三个领各自将手下带走。
林枫跟风惊云几个人随便吃了一顿迟到的午饭,随意走着回城,一回到刺史府前,一直在那里等待的十來名老人赶紧围了过來,领头的一名老人须皆白,手里拄着一根大拐杖,颤微微地向林枫行礼。
林枫赶紧回礼,询问老人家有何吩咐。
老人被林枫的“吩咐”两字吓了一跳,神情更加拘谨地说道:“林大人,老儿姓周,这,咱寿州城内许多大街天天都有人义务清扫,我们那里的街道比较偏远,一直沒人清扫,老夫想厚着脸皮向林大人讨个便宜,给我们街道也派个人清扫清扫,我们这些老街坊们感激不尽。”
林枫摇头笑道:“只有犯了错误的人才会派去清扫街道,难道老丈希望咱们寿州城天天有人犯错违法不成。”
周老汉吓了一跳,赶紧摇头,人向后一撤,就要离开。
林枫一把抓住了老汉,追问道:“那你们的街道还要扫吗。”
“扫啊,可是……”周老汉给弄迷糊了,迟疑着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找刺史府解决这件事,如果不是我当这个刺史,你还会來找吗,如果有一天找不到犯错的人了,街道怎么办,如果我离任了,你还会找下一任刺史吗。”林枫连珠炮似地问道。
周老汉和一群街坊彻底被弄晕了,互相看看,尴尬异常,嘴里只剩下一个“这”字说不停。
见林枫不再说话了,周老汉鼓起了勇气,提高声音说道:“那是因为,因为我们相信林大人,全寿州百姓都相信林大人。”
林枫苦笑着摇头,大声说出了18世纪苏格兰启蒙哲学家休谟的一句名言:“任何人在被证明值得信任前,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不仅是我这个临时的刺史,连这个永远的刺史府都一样,都不值得信任。”
周老汉和街坊们现在愣加上懵,完全不知所措地看着林枫。
林枫指指刺史府的门头,大声说道:“事实早就证明,这座刺史府里不论谁來坐镇,其本质上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就算我乐意去管,能腾出多少时间关注到全城某一条大街清扫与否,干净与否,就算我派人去了,那人的惩罚期满了怎么办,你们就准备以后生活在一堆垃圾当中不成。”
周老汉和身后的街坊面色红,都低下了头,心里直后悔今天來跑这一趟了,旁边远远围观的人们也都有些悻悻然,林大人是好,可他也的确不可能每天都操心这些琐碎小事啊。
“那么,你们的这个问題就不解决了。”林枫突然提高了声音,向着四周满是摸不着头脑的百姓大声说道,“既然我不可靠,刺史府也不可靠,为什么不靠你们自己呢。”
靠自己,周老汉更加迷糊,张大了嘴,又痴又愣地看着林枫。
“国家是什么,政府是什么,从某种意义上來讲,不就是大家一起通过缴税的方式组织了一批人帮忙日常管理、应对战争吗,从这个角度來看,刺史府本來就有义务帮助大家解决街道卫生问題,可是,寿州城今年已经免去所有赋租了,沒有钱,怎么办。”林枫可不管自己这种说法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大声说道。
周老汉身后一名中年人顺口接道:“那我们街坊自己掏钱行吗。”
林枫笑了,当然乐意当事人主动提出集资,立刻接道:“那你们是愿意将钱交到刺史府,让刺史府统一管理,然后再由刺史府出面招人呢,还是愿意你们自己直接招聘清扫人员呢。”
“我们还能自己招聘人。”周老汉大感稀奇,脱口问道。
林枫瞪大了眼睛看着周老汉,大声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非要将自己的钱交给刺史府,再多经几道人手管理呢,万一他们把你们的贪污了呢,万一他们拖着不办呢,你们完全可以自己掏钱招聘清洁人员,你们每天自行监督他们的工作,干得不好了,你们就直接辞掉他们,再重新招聘合适的人。”
听到林枫的说法,周边的人一个赛一个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刺史大人。
林枫突然感觉到既可笑又可悲。
在林枫看來,绝大多数的日常管理小事让百姓们自行进行民主管理,天下乱不了,也沒有啥大不了的,而自古以來,中国老百姓习惯性将各类大的、小的管理权力拱手相让,结果任由那些本來应是管家身份的人一个个自行蜕变为高高在上的“父母官”,甘愿受人家压榨剥削。
林枫沒有再说下去,吩咐一名兄弟去府内引两辆公务马车过來,引着这些老人们上了车,一同赶往他们所在的明心街,一群看热闹的人互相鼓励着,也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