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六日一大早,福州子城下方的南唐三大营全部出动,但其运行轨迹显得十分诡异:
七万大军分成了十队,其中八队围着子城随意选择了八个点,做出一副全力攻城的模样;十二架原本架在福州外城上的大小投石机都运了过來,但沒有放在南方正中拱宸门,却集中放在了南城东面启圣门的西南角处,着实让人看不懂。
彰武节度使兼福州刺史钱宏儇站在拱宸门城楼上观察了半天,琢磨不透南唐的意图,但却不得不随之布子排兵:
南唐的每一个攻击点相对应的城墙处各派二百五十人候着,西角处派了五百人候着,因为害怕手下士兵出工不出力或者哗变,钱宏儇每一处都派了自己的亲卫担任指挥或者说督战队。
辰时三刻,南唐选择了与昨日完全相同的时间起了攻击,但是,十个攻击点的士兵只是齐声呐喊了一阵,却根本沒有立刻攻城,西南角处的投石机率先动了。
十二架投石机稍小者在前面,稍大者在后面,像十二个行动缓慢的巨人,同时弯腰、拉动、抛射,将十二块大小不等的石块同时投向了城头,石头在空中翻转着,滚动着,出沉闷的响声,齐齐砸在西南角的城墙垛上。
特种战士赵赞挺临时担任投石机的总指挥,他紧张地观察着每一块石头的落点,迅在手中的本子划出标记,第一轮投石过后,赵赞挺赶紧跑了过去,指挥着外侧三架投石机稍微调整了投石角度,并要求一架投石机调低了高度。
很快,在城上城下士兵的高度关注下,第二轮投石开始了,响声怪异的石块接连砸在了城墙最上端的一段,投石正中的地方,墙砖顿时碎为了齑粉,裂缝从中间向四周延伸,城墙像一个受创的巨人出了“嘎吱嘎吱”的**声。
第二轮投石结束,城墙头的尘烟尚未散尽,就听到了“轰隆轰隆”两声巨响,整个城墙上端突然塌陷了下去,将上方的灰尘团猛吸了进去,又以更大的力度吐了出來。
早就等在投石机后面的两队唐兵立刻齐声呐喊,前两排的士兵将巨盾狠狠地扎进了土里,两千名弓箭手分为左右四组,轮流射箭,密密麻麻的箭支一下子将城头上的防守士兵全部压制住了。
趁着这个空当,无数个南唐兵顶着巨大的盾牌通过弓箭手中间的通道,迅跑到倒塌的城墙根,先将手中的小袋土扔在那里,然后高高举起了盾牌,瞬间在城墙下建起了一个直通后方的屋形盾阵,而盾屋下面,源源不断的南唐士兵快补充进來,排成四个列,然后手手相传,将一袋袋土抛在城墙根处。
这个场景印证了山是一点点的土石垒起來的真理,不过是短短一刻钟时间,南兵士兵已经在城墙根处垒起了一道略显陡的斜坡,盾屋的最前端也水涨船高,即将触到倒塌城墙的最凹处。
就在城头上的福州士兵感觉城外箭阵有些稀疏,欲抬头再战时,才现倒塌处已经有南唐兵的盾牌递了进來,附近督战的亲卫一边大吼着:“冲击,杀。”一边催促着身边的福州兵向前攻。
距离倒塌处最近的福州兵有些犹豫地向前进逼,距离盾牌只有两米远时,南唐兵最前排的盾牌突然动了,苏光海、陈文善、康仁杰、杨快、陈汉生五个人一人一盾,分五个方向冲到了福州兵当中,盾撞、刀砍、腿踢,瞬间即击倒了十余人。
趁着福州兵脚步再度停下之时,陈文善后退一步,鼓足中气吼道:“投降者不杀,否则屠城,一个活口不留。”其他已经大批涌上來的南唐精锐也齐声喊了起來。
经过昨天的震慑大戏,再经过一夜间的静默,无形的巨大压力早就将福州兵的神经吹成了一个胀至临界点的气球,陈文善的话就像一根针,一下子将这枚气球给扎破了,靠近倒塌处的一名福州兵率先将手中刀扔到了地上,大声喊道:“我投降,别杀我。”
督战的那名亲卫怒道:“张小四,我要杀了你全家。”
本已经停下刀的苏光海怒吼一声,将盾牌扔在了地下,直直向那名亲卫冲了过去,就像事先约好的一样,苏光海面前所有的福州兵都将前进的道路给让了出來。
苏光海数个箭步蹿到了那名亲卫的面前,雷霆万钧地出刀,接连三刀将那名亲卫的头给砍了下來,然后将那个血淋淋的人头举到了空中,怒吼道:“立刻投降,否则下场跟他一样。”
苏光海虽然年纪已经过四十,但他的高大身躯全力施为,看起來威俦无比,他手中的人头轻轻晃动着,浑然不顾鲜血溅得满身都是,那颗人头上一大团血掉在了静寂的城头,轻轻一声响,立刻将所有福州兵仅存的一点勇气给击得粉碎。
“哗啦啦,。”数百把兵器扔到了地下,所有福州兵全部抱头蹲了下來,源源不断的南唐兵涌上城头,立刻兵分三路向两侧城墙和城中突进。
林枫早在城墙倒塌的瞬间就将目光盯在拱宸门城门楼上,果然如他期待,看到的是一群人急匆匆逃离城门处的场景,不由地冷笑道:“如果这次还能逃掉,算你钱宏儇本事大。”
三股唐兵势不可挡,叫嚣着前行,沿途遇到的所有福州兵选择异常一致:跪地投降,特别是城墙上的两股洪流,沒有丝毫阻挡地向两边蔓延,每经过一个攻击点,早已等着心焦的各处进攻士兵立刻欢呼起來,将云梯、攻城车运至城墙上,如蚁般冲跑而上,洪流变得越來越庞大。
早在攻城开始时,一直守在子城北方屏山之上的郑彦华远远看到一股升空的烟尘,立刻大笑道:“兄弟们,干活了。”
数十名在山头各处的兄弟全部行动起來,留出一个人冲到城墙边上,向远处紧急晃动一面黑龙战旗,示意城外布点的兄弟加强警惕外,剩下的所有猛人一齐出手,将一块虚掩的山石推倒,排队快向下潜去。
这是他们昨晚搜索大半夜的结果,唯有此处距离山头只有数米距离,且敲击后山石回音较空,一群人折腾研究了好半天,终于将用來作门的山石给弄掉了。
郑彦华拿着一根火把,最后跟进了山洞里面,迅下至山中的丁字路口处,然后吹熄了火把,吩咐兄弟们各自隐藏起來。
过不多久,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地道的南端响起,伴随有低低的喝声和跳跃的火光,郑彦华轻声一咳,示意所有人戒备,自己也将身体更深地隐入了拐角处一块落石后面。
很快,粗重的呼吸声越來越近,只听见一个慌急的声音低吼道:“直接出城,向北直走。”
一群人如丧家之犬,根本沒有留意两旁,闷头向北方猛跑。
郑彦华屏住了呼吸,眼睛搜寻到人群正中身着明晃晃将军服的年轻人,瞅准时机,身形突然暴起,从两名亲卫的中间挤了过去,一把刀准准地放在了那名年轻人的脖间,大喝道:
“钱宏儇,我们已恭候大驾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