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一声尖利却尽显冷厉的声音喝出,两名侍卫***出,将那名值勤时打瞌睡时的梧州汉军守卫给按倒在地,干净利落地一刀袅,这个冷冰冰的场面立刻让城墙上所有士兵噤若寒蝉,身体站得更加笔直。
出冷喝者正是南汉内常侍、西北面招讨使吴怀恩。他长身挺拔,身形削瘦,一身洁白军服合身熨贴,面白无须,皮肤晶莹,倒十足像一个扮了男装的女子。
吴怀恩右手疾出,瞬间将几滴飞溅至面前的血珠一一抓入手中,后面一名亲卫立即递上了一方洁白的手帕。吴怀恩轻轻将手早的血迹擦掉,随手将手帕扔向了身后,那名亲卫立即伸手抓住,放入一个洁白的袋子中。
隋唐时期,闽岭地区有使用阉儿的习俗,也就成为了唐代宦官的重要来源地,唐史上的十一大宦官中,来自岭南地区的就有三人:杨思勖、高力士、仇士良。
到了南汉,《资治通鉴》称南汉开国皇帝刘岩“末年尤猜忌,以士人多为子孙计,故专任宦官,由是国中宦官者大盛。”其子刘晟因以阴谋得位,特别猜忌宗族及大臣,竟然先后杀死十三个弟弟。在任用宦官上,这位南汉中宗比刘岩更进一步。林延遇因“阴险多计数”,升为甘泉宫使,最受信任。刘晟“诛灭诸弟,皆延遇之谋也”。吴怀恩,则是林延遇手下四大内常侍之一。
在历史上,吴怀恩以驭下过严著称。他特别喜爱临时巡查,对建成的每艘大船、每一处工程都要亲自验视,稍有不如法定之处,动辄当场棒杀工匠役夫,众匠人皆对他暗怀不满。后来,北周郭威亲征南唐之时,南汉当时在位的刘鋹听到此事,心中不安,打算到已经收归南汉的桂州视察一下造船备战工作。吴怀恩自然更是事必躬亲,亲临现场检查船匠们的工作,在一艘新船上被匠役区彦希一斧头砍断了脑袋。五代十国时期在战场上打出自己名声的太监将军就这样送了性命,以生命的鲜血印证了历史的奇幻莫测之处。
吴怀恩盯着右手上的隐约血迹看了看,双手一背,转身冷哼一声,柔声说道:“唐国林枫入楚带了一帮厉害手下,擅长突袭,时刻大意不得!传令下去,梧州城防巡逻人数加倍,派往前方侦察的斥候加倍,不得放过任何可疑现象!”
一众手下轰然应诺。驻守梧州的汉军指挥使蔚迟恭冷汗直冒,快步亲自去安排部署了。
“吴使相,那林枫手下虽然厉害,但毕竟人数太少,对战场局势影响不会太大;而且那三千大唐精兵已经折回辰州,兵力上我方更占优势!”旁边一名四旬左右的黑瘦汉子拈须说道。
此人正是南汉巨象指挥使吴珣,两人此前已经合作过好多次,两年前掳楚中也合作愉快,在南汉当今大内太监独揽权柄的大势下,他俩已经南汉军中非常很难得的军中将领与太监成功“搭班子”之例。
吴怀恩轻轻摇头,声音更加冰冷,轻声说道:“如果吴指挥使这么看,我们一定输定了!”
吴怀恩伸手弹了弹胸前衣服的一点褶皱,看着它再度平整下去,满意地点点头,方才接着说道:“林枫的手下绝非我们以往所熟知的任何部队,似乎专为突袭而训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在要害之处,不得不防!至于那三千唐兵,你真以为他们折回辰州了吗?可笑那林枫,竟然使出如此拙劣的障眼法,真以为我会上当不成?”
“吴使相所虑也不无道理。楚国近来加紧了道路封锁,我方探知消息实属不易,但马希萼传檄天下、讨伐辰州的事实并不假啊。”吴珣说道,心中疑虑并未消去。
“兵者,诡道也!辰州离此隔着千山万水,消息真假本来就难辩。虽说刘言借我军大兵压境之际树起反旗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但此时大唐精兵刚入楚境,而且动的时机明显有些早了,如果选在战场僵持阶段或者楚国将败之际,岂不更好?我怀疑这是林枫使出的疑兵之计,只怕那三千唐兵全在南来楚国战船之上。而且,据我推测,入境的唐兵也许不止三千!”吴怀恩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语依然是不紧不慢的。
吴珣立刻点了点头,不过随即摇头说道:“就算加上这三千唐兵,据情报分析,楚军唐军加在一块儿也就二万人左右,且部队来源复杂异常,好多人十来天还是敌人,精诚合作只怕是谈不上的!综合各种因素,他们依然不是我大汉精兵之敌!”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吴怀恩轻笑一声,抬头再看一下右手上的隐约血迹,转身又要了一个洁白手帕开始用力地擦手,口中冷冷吩咐道,“吴指挥使分析十分在理。咐咐下去,三日后全体军队必须赶至梧州,五千人从南路围攻蒙州;大军以北路为突破口,再攻一次桂州城!”
从梧州通往桂州有南北两条路,南路从群山之中通过,穿蒙州城而过,两日前许可琼率千余士兵刚刚进驻蒙州,狭路险城,易守难攻;而从梧州西北向沿山谷而进前进一百三十里就是贺州,其后二百四十里便是昭州,汉军斥候早就侦察过两个城池无数遍,守兵很少,昭州连城墙也未修缮完成。从水路出的话,溯六百里漓水而上即至桂州,虽然路途稍远,但却明显易攻多了。
吴怀恩身后众将齐声应诺,立刻四散而去。
十一月三日上午,就在南汉军队集结梧州城,整装出之时,楚国庞大的船队航行至永州,离开湘江转入灵渠,直奔漓水而去。
中国长江流域与珠江流域之间,有巍巍的五岭山脉相隔,6路往来已十分艰难,水运更是无路可通。始成于秦朝的灵渠,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运河之一,因为成功打通了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成为千百年来沟通南北水路交通的至关要道。
公元前221年,成功吞并六国的秦始皇开始将征服的视线放到了更北更南的地方,派出三十万大军,北伐匈奴;又派出五十万大军南下,平定“百越”。为尽征服岭南,秦始皇下令开凿灵渠。
在广西兴安县境内,漓江的源头(大溶江,流向由北向南入海),与湘江的源头(海洋河,流向由南向北再转东汇入长江入海),相距不远。这一点被临阵受命的秦朝水利专家——监御史史禄看到了,他率领几十万民工,历4年艰辛,终于公元前214年凿通了灵渠,将湘江和漓江成功打通。
此后,千百年来,灵渠再经过汉代马援,唐代李渤、鱼孟威等人继续主持修筑,名字也从秦凿渠,先后更名为零渠、陡河、兴安运河等称呼,但千万年一直保持航道通畅。
“咫尺江山分楚越,使君才气卷波澜。”看着庞大的战船从狭窄的灵渠中一路急奔南下,趴在舱窗前的刘仁赡念出了两句诗,称赞领纲开凿灵渠的史禄。
“王侯将相俱往矣,唯有贤者留其名!”站在他身边的林枫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诗词,引得刘仁赡转头盯着他好半天。
“的确如此,自古以来能有几名将领名留史册……”刘仁赡喃喃地说了一句,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起来。
“老大人,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在史册上留下大名的!”林风突然有些激动,动情地说道。
刘仁赡回头看了林枫一眼,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就在林枫、刘仁赡在船上大感概之际,他们前方桂州城节度使府议事堂上却有三方人马正仗剑相对,一副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