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能不能再为林某介绍一下大朝仪都有什么样的具体礼节?”林枫继续追问道。
“历代封建帝王常朝礼仪之外的大朝仪,是继承和揉和了上古嘉礼和宾礼而形成的。先制成朝贺礼仪的是汉初博士叔孙通。恰遇汉七年十月岁,又当长乐宫落成,汉高帝刘邦命诸侯王、列侯、文武百官学习操演后,正式作为朝见礼仪实施。此后,历代通规,永为常式。其仪法极其繁琐,程序如下:
天将亮而未亮时,由三十五名‘掌宾赞受事’的谒者治礼,以次导引;当朝见者入殿门,廷中陈列车骑、戍卒、卫官,并置放兵器、张竖旗帜。一当传声教人,即趋行示敬。宫殿之下,‘掌宫殿掖门户’的郎中,站于台阶两旁,每一台阶数百人。功臣、列侯、诸将及军史以次陈列于西方,东向而立;文官丞相以下陈列于东方,西向而立。掌宾客礼的大行,设九宾之仪,以序诸侯王及归义蛮夷,并负责上传语告下,下有事告上。然后,皇帝才坐辇出房,百官执戟仪声而唱警。接着,导引诸侯王以下至六百石吏,依次奉命向皇帝贺岁祝寿。同时,负责‘举劾按章’的御史,如现有人不依朝仪行礼,即可将其驱逐出去。”
清脆的马蹄声在静寂的街道上不间断,为韩熙载抑扬顿挫的讲解增添了异样的韵律。
“原来,这礼仪如此严格?”林枫故意反问道,激励韩熙载继续讲下去。此时,他们马车已经行至宫门前,开始排队入宫。
“自前唐以来,那庭议才叫严呢。百官上朝,由御史负责点班,如果上朝无故缺席不到,扣除一季俸禄;百官朝参不按规定穿著朝服者,扣除一月俸禄;上朝时语笑喧哗、执笏不端、行立迟慢、立班不正、趋拜失仪、无故离位、穿班穿仗、廊下饮食、行坐失仪等,凡违犯者皆扣除一月俸禄。”韩熙载有些恼怒地说道。林枫不由得窃笑,恐怕这韩疯子没少因为这些失当行为被罚钱,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恼怒吧。
踱过东虹桥,两人来宫城东门前,全副武装的侍卫正在检验前面一群大小官员出入宫门的“门籍”,逐一对照上书姓名状貌,严格防止无籍者擅入。
在林枫的印象中,天佑六年(后梁开平三年,公元9o9年),李昪(时名徐知诰)治理昪州时,其养父徐温去观察其政绩,只见这金陵城“城隍浚整,楼堞完固,府属中外肃肃,咸有条理”,于是在心中选定金陵作为自己未来的统治中心,将治所迁至兼具山水形胜和重大战略意义的金陵,并开始着力修缮这座古城。至天佑十四年(梁贞明三年,公元917年),金陵城重修完工。此后,李璟和李煜都曾大肆巩固城防。但是,他们所整修的皆为外城城防,对于位于都城中北部的宫城,李昪称帝后没有大举兴建宫城,宋人有记载:“即金陵使府为宫,惟加鸱尾栏槛而已,终不改作。”
林枫所见到的宫城也印证了这一点,宫城城墙高不过三米,看起来明显得气度不够。
不一会儿,待验的队伍轮到韩熙载、林枫两人。想来,韩疯子的威名依在,虽然已经几年未回来,但那些侍卫还是笑了笑直接放行了。倒是对于林枫,因为是昨天才获封,被好一阵盘问。直到韩熙载恼怒起来,几欲火时,侍卫才挥手放行。
“一般来讲,你作为议郎,不需要每日早朝的,但因为是皇上钦点,自然无妨。”韩熙载说着,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林枫快步跟上。
“君章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韩熙载大声喊了出来,他面前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浅绯袍服老人。
“叔言,早知你回京城来了,但老夫近期家中有事,未能专程拜访,原谅江某失礼啊。”那名老人白白的胡须在晨风中飘扬,映着一张坚韧的国字脸。
“不敢不敢。来,我给你介绍一位青年才俊。”韩熙载一把拉过林枫,向他说道,“快向老大人行礼,这是右谏议大夫、礼部侍郎江文蔚江大人。”
“这位是?”江文蔚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人。
“他就是近来以文采闻名的林枫林至善,昨日被圣上封为奉议郎。”韩熙载兴奋地介绍。
这边厢,林枫已经深深地鞠下躬去:“江大人您好。晚辈林枫这厢有礼了。久仰江大人盛名,忠心为国,耿直不阿,实乃下官敬仰学习之榜样。”
也怪不得林枫马屁拍得山响,这江文蔚可不是一般的忠臣。他是福建建阳人,前唐天复元年(公元9o1年)生,五代后唐长兴二年(公元931年)进士。与韩熙载父亲韩光嗣的性质一样,因卷入明宗李嗣源谋杀第二子从容及权臣安重诲的政治事件,南逃投奔李昪,任宣州观察判官。南唐建国后,江文蔚被提任为中书舍人。李璟即位不久,江文蔚与韩熙载一样,同样因为冯延鲁攻闽失败,上疏弹劾冯延己、魏岑,被李璟贬为江州(今江西九江)参军。江文蔚在上疏前对遭贬已作好思想准备,准备停当了搬家的小船,让家母坐在船上,并作诗明志:“屈原若幸高堂在,终不怀沙葬汨罗。”不久,李璟念其刚介有为,复召授营田副使,又升迁卫尉卿,提为右谏议大夫、礼部侍郎,与徐铉同掌词命。
“你就是被称为一代文豪的林枫,竟然如此年轻?”江文蔚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枫,他前几日无意中看到了私下流传的林枫词集,也是爱不释手,“文以载道,文以见性,林议郎的词作立意高远,又深受圣上恩宠,前途必定无量。”
“不敢当,下官实不敢担此称呼。哪里及得上林大人的《唐吴英秀赋》、《桂香赋集》等大作啊。”林枫脸上一红,对于这个偷出来的一代文豪名声,他向来是心中有愧的。
这江文蔚生平博学多才,尤工词赋,与高越并有文名于江南,时称“江、高。”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千年啊,林枫有些遗撼地想到,抬起头来看着江文蔚那坚定却有些泛青的脸庞。原史上,江文蔚两年后就因病去世。
三人边说边行,已经走到了两仪殿前,此时不少官员到场,正相互寒喧着。江文蔚向两人作别,走到人群当中,立时也成为一群人争相问候的对象。
这时的韩熙载,马上变成了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根本不理任何身边的其他人,完全没有了见到江文蔚时的热情。
林枫在心中窃笑,果然是“满朝不拜一人”的韩疯子,怪不得在这南唐混了二十四年,才做到六品官。
这时的林枫,也是举目相识无几人,六品的小官也就是队伍末尾的小官,也没有人主动过来打招呼,他就平静地站在韩熙载的身后,默默在观察着面前的各色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