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胡德沉默的看着他从柜子当中翻出来的棺材,沉默的看着他掀开了这封存的箱子。
里面躺着一个用布缝制出来的布娃娃。
“别见怪,我妹死的时候太难看了。”他这样说着,然后就坐在棺材的旁边揉着她的脑袋:“我们尽可能的收集了,但是却只能找到身体的残片。不管怎么收拾都不好看,所以我们把剩下的血肉磨成了泥,然后塞到了这个娃娃里面她活着的时候很喜欢布娃娃来着。”
“什么时候的事情?”胡德轻声说。
他其实也好久没有见到达鲁斯了,这家伙很长很长时间都在图书馆当中,自己来一趟也不方便。
“其实有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给你说而已。当时我脸色不好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个吧。”他轻声说。
“找到是谁做的了吗?”
“几个在酒馆当中的烂人,在巷子当中强暴了以后杀了她。他们没让她死的痛快,从现场来看,应该有喜欢玩剪刀的。”达鲁斯就像是说故事一样说着这件事,完全不像是在说和他相关的事。
他顿了顿,之前一直憋着的气在这句话当中才发出来:“我报了仇,但是我让那些家伙死的不够惊悚!这让我后悔了好几天。”
胡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看着坐在那里表情非常奇怪的达罗斯。
他无法理解家人死去的痛苦,因为他的家人入土的都不晚。自己一直是孤身一人,非要说跟着自己相处了很长时间的只有诺尔雅一人。
如果放在平常,胡德肯定会用尽自己会的词汇来安慰他,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的话题还是黑森林。
这就并非是没法挽回——他们能够去黑森林中,找到名为死灵的家伙去复活她。
只需要支付五百价值,在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情。他们是极大的家族,甚至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使用死刑犯都够她重新看到太阳。
“你在等什么?”胡德轻声说:“如果你真的想去黑森林,无需给自己找这样的借口。”
达鲁斯愣了愣,然后揉着自己的脑袋。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轮不到你来给我说教。”
他这样轻声嘟囔着,站起来绕着圈子。
这家伙烦恼的时候就喜欢在原地绕圈,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在这个追求效率的家伙身上反复出现的时候,让人觉得可悲又可笑。
然后,他停了下来,慢慢的坐到了床边。
“可能让你失望了,胡德,我只是个凡人。”
达鲁斯轻声说:“我想要气息古怪的东西,如果可以我也想要让自己永生不死。最重要的是要复活我的妹妹,在那之外,我还想要求得无穷的知识我越发觉得自己贪心,是贪婪的愚者。”
他说道这里,之前的那种狂热已经褪去,只剩下了失落。
“但是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胡德,那里不是人该去的地方。”达鲁斯轻声说:“在那里仿佛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没有规矩约束,并且在如此的诱惑面前,里面根本没有清醒的人。我敢肯定自己会在里面失去我的理智,我会变成我所厌恶的贪婪的疯子。”
“你没有办法让自己只是为了复活她而进入黑森林吗?”胡德轻声问道。
“神给我们承诺的实在是太多。”达鲁斯轻声说:“我不敢去尝试,可又期待着出发最近每天晚上我都在做着关于黑森林的梦,有的时候会梦到我实现了太多愿望,而有时候我会梦到自己的尸体。”
他看着胡德笑了笑说道:“说白了,我还是和原来一样走不出去的家伙我以为我能自己做出来决定,但是估计会和以前一样刚迈出去就开始后悔吧?不过总而言之,如果你决定要去黑森林,我一定会跟着。”
“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我还能跟着谁?我的面前可是现在最年轻的勇者。”他轻笑着说道:“不过你似乎已经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吧?你要是真的去了黑森林,我建议你去找一个叫做贼猪的家伙要一把合适的武器。”
“我现在的武器已经足够,要一把配得上勇者到底好家伙。那么估计就一定能找到最适合你的装备,相信我,我见过有人从黑森林当中带回来的武器。那根本本身就是异常,是完全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
达鲁斯说道这里,叹了口气,然后合上了棺材,把自己的妹妹放回了柜子当中。
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原本应该死人而带来悲伤因为知道了复活的方法后,变得五味杂陈。
“诺尔雅不会希望我去找她的。”胡德轻声说。
“我以为你第一遍给我说的时候是在给我开玩笑,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重复一遍。”达鲁斯愣了愣,一脸惊异的看着她:“你以为你放着她独自去了那里?这种无意义的任性,会让她死在那里。你说不定连尸体都不会找到。”
在然后的谈话,胡德已经记得不太清了。
他们稍微的聊了聊其他的,但是因为话题的走向严肃的让人无法放松,于是聊得并不痛快就分开了。
在入夜以前,胡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他躺在床上,看着外面血红的红霞。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在这个时间当中,外面被啃了一半的太阳在全世界洒满了鲜红。
外面的钟楼还在转着,发出着奇怪的声音。乌鸦骑在树上发出诡异的声响。
他辗转反侧,天黑了下来,他睁着眼睛。
他心乱的看不下去书,满脑子都在想着有的没的的杂事。
卡门把这家伙送回来的时候,简直想要庆祝他没有为难自己。
胡德做起来,拉开了床头柜,从里面取出来一个裂开的水晶。
这是诺尔雅曾经送给他的一个瞬发的屏障,他靠着这个从鬼门关前回来过一次。从那之后,这东西就保持着破裂的状态。
自己是不信任她吗?
胡德这样想。
自己应该相信着她能够平安返回才对,她有着那样的能力,并且做出来了自己的决断。
他应该相信她,那从来不是一个要被自己担心的家伙。她非常优秀,努力且有着不俗的天赋。
那么自己在担心什么?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胡德依旧没有睡着。
现在已经从傍晚到了午夜,端来的饭菜就算是凉了也没有食欲。他完全没有困意,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等到钟楼的表彻底过了十二点以后,胡德坐起来,吃了安眠药。
在药物的催化下,他浅睡了六个小时。
六点刚刚露头就又被鸟叫惊醒,钟声回荡着,胡德看着天花板,思考着昨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自己最近的睡眠的确很浅。
起床,洗漱,稍微的想一下今天能去什么地方。
还是再去冒险者协会看看吧,接一点简单的任务散散心。
胡德这样想,他的脑子很乱,还没有办法做出来自己的决定。
因为以前遇到的问题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他不够强,或者说,他没钱。
但是现在这两个最关键的问题被解决后,崭新的问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知道了世界上有比这两件事情更加令人沮丧的问题——这件事情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由他来解决。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他。
这可真是让胡德头疼欲裂,他有点理解为什么酒馆当中随时都有着来自于四处的人了。
有些事情只能靠着喝酒来缓解,他觉得自己也可以考虑去试试。
“早上好。”
在不知道的时候,胡德已经走到了大院的门口,一个人和自己擦身而过,然后向着自己打了招呼。
胡德扭头看着跟自己打招呼的家伙,挥手向着他示意。
“稀客啊。”他这样说着,犹豫着看着那家伙身后背着的木箱子。
那是一个奇怪的黑木箱,自觉告诉胡德里面有不得了的东西。
然后他才注意到这个家伙——他是一个商人的打扮,在胸口的地方别着胸章。
这里可真是少见上门的商人。
倒不是这种商人少,有些旅行商人会带着商品走访每一个有可能会要货的人的家里。可是那也不该来这里,这里是莱文家族住人的地方,交易的话,有专门的地方。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他看着胡德,歪了歪脑袋说:“先生,我好想不记得这里有您?”
“我没有莱文的血。”胡德犹豫了一下说到:“算是他们的常客吧。”
也只能这样说,他和诺尔雅还没有正式的确认关系,这里没法用更近的关系来称呼。
“哦,那能麻烦你把这东西帮忙交给里面莱文家族的人吗?”他挠了挠头,然后从身后的箱子当中取出来一个似乎是装酒的匣子:“这是从黑森林当中传过来的快递,商行的人委托我交给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
“嗯?”胡德愣了愣,接过来了盒子。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木盒,这种东西里面似乎不像是装了名贵物品的样子。
“乐意效劳。”他这样说,想着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
“那可真是感谢,祝你有愉快的一天。”这家伙笑着说,然后转身离开。
胡德这场想起来商行现在也帮着送东西——有些从黑森林当中寄过来的材料基本上都是交给他们拍卖,运输,还有寻找买家。
商行算是被监督的最死的一个组织了,听起来这里的每一个流程步骤都有油水可以捞到,所以他们享受着最高程度的监视。被所有的工会监督着,甚至就连国家都会派遣专人盯着这群天天手里捧着黄金的家伙。
至少如果不是很大的收益,他们不会冒险。因此相对而言在某种事情的信誉很好。比如现在这个送货上门的服务,胡德觉得相当的不错。
不过这个盒子当中会有什么呢?
胡德想着,心理咯噔一下。
现在能寄回来东西的,想想也就只有诺尔雅了吧?
他以着最快的速度跑回来,一路上的人都侧目这个忽然就欣喜起来的家伙。
那个家伙会寄来什么?是被狩猎的怪物?是被找到的矿石?
还是奇怪的药材,有趣的道具?
亦或是,一封写给自己的信?
盒子被放在了桌子上,胡德脑子当中想着了里面可能放着的东西。
他在期待什么?
胡德的手接触到盒子的时候怔住了,一种奇怪的情绪笼罩了他。
如果这里面是战利品的话,就代表那家伙在那里已经有了建树。回来的可能性再小一成,可是自己应该为了她的成功而欣喜可是自己会高兴吗?这只能代表自己更难见到那家伙了而已。
可是如果这里面是信封,里面表达了对于他的想念也可能是对于自己鲁莽的后悔,承认了自己的无能后,请求他的帮助。那胡德一定会立刻起身前往黑森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和她重逢。
所以,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不喜欢撒谎,于是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她的失败,并且向着自己发出求助。
胡德忽然对自己感觉到了恶心,他如同触电了一样后退,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厌恶。
他无法相信,自己更期待的是她受到了挫折后而想要再次见到自己。这是如此病态的想法!甚至胡德都想要给自己一耳刮子。
他怎么能觉得那家伙失败了才是好事?她应该顺利,她必须顺利!她是莱文家族的人,并且有着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这样的人,带回来的必然只会是战利品。胡德如此坚信,因为那是诺尔雅,曾经给他带去希望的人。
胡德这样想着,不再犹豫,直接抓住缝隙掀碎了木盒——他甚至无法等待慢慢解开封条的过程。
胡德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然后他的脑袋当中一片空白。
里面装的不是战利品,不是回来的信封。
装的只是一个被绷带简单裹起来的左手臂——那是诺尔雅的左手臂,在绷带当中,显得残缺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