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如令就这么直直的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血是紫红色的,泛着碧绿的幽光。他的血也曾经是热的,可现在已经冰凉,他的人倒在地上,身体在慢慢的僵硬。他曾经叱咤风云,他曾经是整个边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豪强,如今却只有静静的躺在这里,任凭北风带走他体内的温度。
马小山伫立在当场,他实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他本已饶恕了马如令,可是他还是死了,马小山只觉得天旋地转,肚腹中疼得厉害,脑袋“嗡嗡”的响个不停,这杀了马如令的神秘人是谁?又为何要杀了马如令?
马小山转向银针飞来的方向,却看到帐篷后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一身缎面的衣裤,脚上踩着一双靴子,腰间的玉带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脸上戴着一副面具,却正是那金钱帮帮主司徒柏!
司徒柏走了出来,马小山甚至能够感受到他面具下的笑意,他杀了马如令,杀了那么多人,如今他终于肯现身出来,为马小山洗刷冤屈,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余昭元爬了起来,大声的喝道:“你杀了锦欢,这便拿命来!”说着一柄长剑已抖抖的竖起,向着司徒柏冲去。
司徒柏也不避让,抬起手来轻轻一夹,竟夹住了余昭元的长剑,不得寸进,口中说道:“不过是个冒失的小子,杀便杀了。”随手在余昭元的颈间一按,那余昭元忽然捂着脖颈,喉咙里咯咯声响个不停,他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向司徒柏,然后倒在了地上,一张脸已憋得紫红,一双腿在地上不住的乱蹬,然后双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司徒柏却不罢休,他将手中的长剑掉转过来,对着余昭元的心口一扎,鲜血如注般的涌了出来,带着余昭元的生命与力气,余昭元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就这样死了过去。他本就受了伤,却不想自己的长剑要了自己的性命,他的双眼圆睁,脸上净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司徒柏走到了马小山的面前,忽然道:“恭喜你,终于报了你的仇怨。”
“谢谢。”马小山说着,肚腹间绞痛难耐,马如令注入的真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击垮下去。
“司徒柏,你为何要杀了马如令?”紫裳厉声问道。
“一条丧家之犬而已,杀便杀了,哪里有那么多啰嗦。”司徒柏淡淡的说道。
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人,竟视人命如草芥,他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马小山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愤怒,就是司徒柏接二连三的出手,才使得自己被误解,就是这司徒柏徒增了自己的杀孽,他又想到了马家堡的遗孀们,若不是司徒柏出手,一切本不会如此的血腥和残酷。这该死的司徒柏!
马小山大喝道:“我杀了你!”说着便一拳向着司徒柏的胸口砸去。
司徒柏侧身避开,脚下一伸,绊在了马小山的脚下,马小山扑的就摔倒在地,口鼻中全是泥土的腥气,肚腹间也更加的疼痛起来。
“你最好莫要乱动,那马如令的手段你吃不消的。”司徒柏说道。
马小山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气息从口鼻中吹出,吹得地上的野草歪歪斜斜的倒下,他的肚腹间如同刀绞一般,痛得厉害,可他还是咬着牙说道:“我杀了你!”
司徒柏忽然笑了,笑声让所有人胆寒,谁能够在杀了人以后还笑得如此的欢畅?莫非他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司徒柏边笑边说道:“你杀不了我,且不论武功高下,便是我的身份,你也下不去手。”
司徒柏说着,慢慢的摘下了面具。
马小山只觉的一股寒意从后背涌到了脚跟,他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让他意识到他竟一直如一个棋子般被人利用,那利用了他的人竟然是他!马小山揉了揉眼睛,似是无法相信一般,可是司徒柏的一张脸仍旧这么清晰,与他记忆中的几乎没有变化。
“儒生?……”马小山问道。
“正是,小山别来无恙啊。”司徒柏答道,“儒生只是我的乳名罢了,现在已是这么大的人了,且不可乱叫。”
“你居然会武功?”马小山不可思议道。
“我自幼便随雁云飞雁将军习武,怎能不会武功?”司徒柏答道。
“可是……你还是被那火并的人砍倒在地。”马小山道。
“我若是不死,你会如现在这般么?”司徒柏反问道。
马小山无语。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这阴谋夺去了他的十年,使他在痛苦与羞辱中忍耐了十年。这巨大的阴谋的漩涡已将他吞噬,他却还不自知,若是他杀了马如令,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他的心中满是悲哀,为了自己付出的十年,为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们。
“你为何要这么做?”马小山忍着肚腹的疼痛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司徒柏说着顿了一顿,然后接着说道:“这一切还是要怨我那不成气的爹爹,他本是王爷,却偏偏不懂为官之道,害得我全家被赶往这边城。若他还在朝中为官,我自然还是个王爷,可他被赶往这边城,我们这一家眼看着要没落,我怎能不想点办法?”
司徒柏说着,看了看马小山,又抬起头看向紫裳三人,然后说道:“我便开始结交城中的小叫花,因为叫花子的命最贱,叫花子最会拼命。待得我假意被砍翻在地,我便想,你们这些小叫花又有多少人能最终为我所用。所幸有了小山,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雁云飞是你的师傅?”梁绪忽然问道。
“正是。”司徒柏答道。
“可是雁云飞杀了你的全家一十五口人。”梁绪说道。
“那是我授意让他做的。”司徒柏答道,“我那爹爹迂腐不化,若是让他知道我要行的事情,只怕他不会答应,我便着雁云飞雁将军毒杀了我的全家,然后将财物纳为己有。”
多么可怕的阴谋,多么可怕的计划,司徒柏竟授意雁云飞杀了自己亲生的爹娘,这是何等的冷血,这是何等的没有人性!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口涌来,似是要将他们冻僵一般。这司徒柏,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他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若是剖出了他的心,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你莫非要造反不成?”梁绪说道。
“起义之事不可乱说,我一日没有发兵,你便一日没有依据,我好歹是个小王爷,这其中的轻重你自是懂得的。”司徒柏答道。
“所以你假借马小山之手打散了马帮,使金钱帮趁机做大?”梁绪问道。
“我身在马帮已过去了八载,便是没有小山,我也要将马帮打散,只是我没想到小山如此厉害,竟打得马帮人人自危,我便顺水推舟,吞并了马帮。”司徒柏说道,语气中竟有几分得意之色。
梁绪无语,他忽然觉得头疼起来,正如司徒柏所说,他若是不发兵,梁绪竟找不到一丝证据,他们的行动秘密,竟是无从查起。
“你为什么杀了马家堡的主人、马驹儿和余锦欢?”马小山问道。
“因为他们该死,他们死了你便多了许多历练,才会有今日的成就。”梁绪答道。
“莫非我一直都只是你计划中的棋子?”马小山又问道。
“不,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司徒柏说道。
“可是你却把你的朋友推到了仇恨的漩涡中。”
“我喜欢和有能力的人交朋友,你已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如来我金钱帮如何?”司徒柏问道。
马小山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不是儒生,我认识的儒生已经死了。”
是啊,此番的司徒柏好生算计,又如何是当年那个与人为善的儒生?从他的计划运转的那天开始,他的心便已被阴谋染成了黑色,马小山记忆中的那个儒生便已经死了。马小山忽然觉得心头一阵悲哀,他的义气,他的努力,竟成了别人阴谋的一部分,这是何等的悲哀?
紫裳望着马小山,只觉得心也要碎了,她见过马小山的努力,她听说过他在山中忍受痛苦的十年,现在这一切,都只成了阴谋的一部分,像一个棋子般任人摆放。她只觉得她感受到了马小山的哀伤,感受到了那心底泛起的怒火,他一定很想杀了司徒柏,可是他有重伤在身,没有办法动作。紫裳多么想现在就抱抱马小山,像抱着一个孩子般,用自己的胸膛温暖他已凉透了的心。
“我要杀了你!”马小山咬牙喊着,眼泪已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你不能杀了我,你还是我的朋友,更何况你要找十二连环坞报仇,还需要我们的力量。”司徒柏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只道马大山夫妇是被十二连环坞所杀,却不知道仅凭十二连环坞又如何杀得了他夫妇二人?其中的消息,你总是需要知道。所以你杀不了我,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