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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清妍说到做到,随后几天就一直在为了新的影院合作事务忙碌。
她忙,陆澹白也没打扰她,只是在某天晌午,去了庄氏公司。
彼时庄清妍刚结束一个短会,她瞅瞅办公室墙上的挂钟,下午两点半,这个点陆澹白来找自己干嘛?
陆澹白也不解释,只吩咐道:“走,跟我去个赌石拍卖会。”
庄清妍微愣,“突然去那做什么?”
陆澹白表情有些高深,“据说张建名除了女人,最爱的就是玉了。”
这话没错。除了迷恋女色,张建名还是个出了名的玉痴,常为玉一掷千金,这些年几乎有玉展览会的地方就有他,至于高档玉器拍卖会,他更是场场不落。
庄清妍默了默,懂了一些陆澹白的意思,“你是说……”
陆澹白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似乎是笑,“就许他们暗算,不许我们布局?”
※
下午三点,两人来到赌石拍卖会。
果不其然,进场时便看到了张建名,财大气粗的他被几个下属围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见了庄清妍,竟还打起了招呼,“呀,小丫头!好久不见啊!”
——那夜酒庄事件他与杨立搜索一圈却无果,饭店又没安监控,得出的唯一信息来自服务员,服务员说隔壁包房是一男一女两个客人,仅凭这点,还不至于让他怀疑庄清妍与陆澹白。虽然杨立提出了质疑,但他还是不相信,就庄清妍这样的,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飞檐走壁?有那本事,应该是某些小飞贼,财迷心窍大着胆子对自己下手罢了。
所以他目前对庄清妍,仍是之前的态度。
他看着她,嘴里的称呼是长辈式的,可眼里那灼灼的光,像看着一个迟早会收入囊中的玩物。他还说:“小丫头,这么久也不来看看伯伯,伯伯可挂念你得紧呢!”
庄清妍没回话,想起张建名曾经对自己的不看,心下厌恶得作呕。一只手突然揽到了她的肩,是陆澹白,他察出她的情绪,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而他的体温传到她身上,她心下没由来一稳,就听陆澹白道:“清妍是我的未婚妻,张总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这句看似普通的客套话,不仅明明朗朗宣告主权,更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张建名斜睨一眼,“哟,这就是小丫头的未婚夫,光远的陆董啊,今儿算是见到本尊了!”
话落,他往陆澹白身上扫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进场了。
……
赌石拍卖会正式开始。
什么是赌石,翡翠在开采出来时,原石被一层粗糙的风化皮包裹着,无法看到内部情况,只能根据皮壳特征和在局部上开的“门子”,推断赌石内部翡翠的优劣。这样的交易颇似赌博,行内称为“赌石”。
既然是赌,那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有人几万块开出几百万的籽料一夜暴富,有人花千万买了块废料输得血本无归,这种交易颇具风险性,而赌的刺激与妄想出好料暴富的心,驱使无数人去从事赌石交易。
所以,当一块块外观质感上乘的赌石被推出来,举牌报价的人络绎不绝。
见陆澹白一直没有动静,庄清妍压低声音问:“需要我做什么?”
——虽然知道此行的目的,但详细计划陆澹白并未同她讲,所以她不全明白,仰头扑扇着大眼睛,明明是清艳的脸,神态却有些呆萌。
陆澹白唇角抿了抿,似乎是忍俊不禁,“等那块上来了,你再听我吩咐。”
四十分钟后,陆澹白说的那块赌石终于被推了上来。
果然是压轴的好货放在最后。最后那块上场时,全场的眼睛都亮了。
五百万起拍,刷新全场最高起拍价,举牌的人连绵不断。
“一千万。”
“一千二。”
“一千五。”
“两千。”
“两千五。”
……
价格一路飙升,飙到三千万的高价时,全场人犹豫了下,旋即就听一个声音压过来:“三千五。”
庄清妍扭头看去,就见张建名晃晃手中牌子,一副傲视群雄的睥睨。
下一刻他表情微顿,因为有人喊出一个数——“四千。”
会场被这再次拔高的价一惊,庄清妍看到身边陆澹白浅竖起了报价牌,即便这样豪掷千金,他仍是风轻云淡。
那边张建名似乎早料到他会压价,丢过来一个嗤笑。
这个叫陆澹白的年轻人最近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杨立沈碧如还特意找到自己,说这家伙抢他张爷的女人,还胆大包天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也好,他张建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这么张狂又不懂规矩的年轻人,是该出手打压一下。
于是他开口加价,“四千五。”
可陆澹白比自己想象中还张狂,“四千八。”
张建名自然不能被他所压,“五千!”
“五千五!”
听到这个数,张建名举牌子的手缓了两秒,再跟就得上六千万了,这可是大半个亿,为了争这口气,不划算。
这边庄清妍也有些忐忑,五千五千万不是小数目,她怎能让陆澹白为了自己,花那么大手笔!于是她在底下轻拽了下陆澹白的衣角。
陆澹白不顾左右,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旁若无人地同她亲昵道:“妍妍,我看好这块石头,等我拍下来,开出好货,找最好的玉师给你做首饰。”
他低头凝视着她,唇角弯起,罕见地露出笑容,眼神一扫常日的淡然,如春风吹过柳梢的柔软,庄清妍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他,一时怔在那,直到陆澹白递过一个眼神,她才顿悟过来,他在做戏,而且需要她的配合。
她反应过来,搂住陆澹白的胳膊,露出明媚的笑,“谢谢你澹白。”
那侧张建名将这一幕看得清楚,他原就有心让这年轻人难堪,结果对方不仅没难堪到,还抱着自己想要的小美人,打情骂俏,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加侮辱。
于是他嗤笑,“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稳重,拍卖会上卧虎藏龙,你以为你看中的就一定能拿得下?”冷笑一声后牌子一举,加了个高额大数:“五千八!”
谁知陆澹白眼都不眨,“六千。”
全场再次被这创下的新高惊住,赌石能拍出这个价,实属罕见。这回连张建名都微变了脸,他朝陆澹白看过来,陆澹白却压根不理他,只偏头过去揉了揉庄清妍的发,亲昵地说:“你放心,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旋即瞟着那侧还在犹豫不决的张建名,话里有话地刺激,“年纪大了,的确考虑的慢些。”
这话彻底激怒了张建名,枉他自负在业界也算个人物,如今来拍卖会,虽然原本是为了好玉,但现在满场人看着两人,竞标成功与否已上升到面子问题,他若输给一个小年轻,传出去还不知别人怎么笑话,何况他还打着庄清妍的主意呢。
狠了狠心,他举牌道:“七千!”
在一片哗然声中,张建名带着挽回的面子挑衅地回看陆澹白,“你跟啊!”
就在全场都以为陆澹白会举牌拼个头破血流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是庄清妍,她拉着陆澹白的衣袖,期期艾艾道:“澹白,要不咱算了,其实我没那么喜欢翡翠,我更喜欢粉钻……”
陆澹白诧异道:“啊,你喜欢粉钻?”
庄清妍半娇半嗔,“是啊,我在上次珠宝展览会上看中了一颗稀世粉钻,价格要七千万,我看有点贵,没好意思跟你说,但既然你要拍这么贵重的翡翠,那还不如给我买粉钻呢。”
她拉着他的衣袖又闹起来,“给我买粉钻嘛!这翡翠你就让给张总吧,他喜欢玉,又是圈内的前辈,咱谦让下,别夺人所爱!”
她嘟囔着薄唇,满满小女儿的情态,陆澹白伸手刮了刮她鼻尖,“好,都听你的,我不跟了,给你买粉钻去。”说着朝张建名拱拱手:“那张总我就承让了,这块赌石,祝您开出稀世美玉。”
轻飘飘一句话,不仅轻而易举将这剑拔弩张的情况化解,还为陆澹白博取了十足的脸面——他不跟价,不过是谦让和宠溺女人,不是没钱跟。
张建名哼了一声,虽然对方并非落败而归,他有些失望,但拍到了天价赌石添了脸面还是很得意的,于是他喊道:“还有没有人比我价格高?”
无人回应。
台上拍卖师扯着嗓子喊道:“七千万一次!七千万两次!七千万三次!成交!”
张建名如愿以偿拍走了赌石,虽然价格创下几十年最高,但是他抱着赌石春风满面,半点没有被宰的肉痛感。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在后台,他不待赌石运走,便已喊了玉师带着机器来开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近亿赌石能开出什么天价极品。
机器一刀下去,全场傻眼。
表皮的口子透出里头色泽浓郁质感细腻的料,典型老坑玻璃种极品籽料,可打开一看,除了一点点状似极品翡翠的表皮外,里面却是个空的!纯是石头!
亏得血本无归的张建名傻在那,围观者亦唏嘘不已,只有陆澹白风轻云淡地走过来,“呀,幸亏我没买。”
张建名扭头看他,眼里渐渐浮起质疑,“陆澹白,是不是你……”他又指指庄清妍,“你们做了手脚……”
陆澹白脸色一冷,“张总,您这话就不对了。这拍卖会你情我愿的,你自己下的单怎能怪别人?再说了,这行内的规矩,赌石有风险,下手须谨慎,怕赔钱就别玩,不然……”笑了笑,拖长话音道:“失了风度就难看了。”
张建名被他堵住话头,又的确没证据证明是对方的圈套。
陆澹白撂下这句,牵着庄清妍便走了。
张建名站在原地,看着陆澹白庄清妍远去的背影,再看着一地的玉料残渣,须臾,他一脚踢开了碎渣,浮起一个冷笑,“好……好你个陆澹白!”
白大褂与警方开始忙碌,呼啸的警笛还在继续,庄清妍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红,思维似不能转动,只觉得浑身发寒,如坠冰窟。
而殡仪馆的另一侧,礼炮喧哗起来,彰显着葬礼开始。进进出出吊唁的宾客,门口一袭黑衣的沈碧如正在那垂泪接待。
庄清妍慢慢后退——福伯莫名暴毙,多半是沈碧如下的手,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她了。
心中悲恸如巨浪席卷,但她必须赶紧离开,在被发现之前,转移到安全地带。
一个身影却止住了她的脚步,男人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咦,小妍,追悼会人都来齐了,你怎么还不进去?”说着将手搭在庄清妍的肩,止住了庄清妍的后路。
说话的是个身量高大的中年男人,叫杨立,与庄父有几十年的交清,此番庄父过世,杨立以扶灵的兄弟身份出席,可见他在庄父心中的分量。
因着杨立声音洪亮,那边灵堂的人全都听到了,沈碧如亦发觉了庄清妍,远远道:“呀,小妍你可算来了!昨晚去哪了,担心死如姨了!”一面说一面奔过来,也拉着庄清妍往灵堂走。
众目睽睽,庄清妍无路可退。
逃,显然逃不掉,那么进去?
局势敌强我弱,使出缓兵之计与沈碧如虚以为蛇?
可缓得了一时缓不了一世,也许大庭广众沈碧如会对她温情以待继续母女情深,但吊唁仪式结束后呢?当所有宾客都散开,四周都是沈碧如的人,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跑掉。
无路可选,只能迎难而上了。
她环顾左右,左边站着杨立,想着他与父亲相交甚深,素来又是刚正不阿的性格,应该会给予自己帮助。再瞅瞅身后,几个昨夜打电话通知的表叔们都来了,还带了她母亲娘家的几个亲戚。
身旁一圈亲朋长辈给了她勇气,左右逃不掉,那就拼死一搏,或许还有胜算,而且她也正想以堂堂正正的方式给父亲和福伯讨回公道。
她站直了身体,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血迹,也就是福伯命陨之地,问沈碧如:“如姨看到这没什么想说的吗?”
“唉!”沈碧如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似是于心不忍,“我也是来了后才知道你福伯跳楼的,他现在脑子不正常,做出这种事真是让人痛心!”说着连连叹气。
“如姨这话,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福伯,听了会不会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