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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我的感受(1 / 1)

结完账,他们便走到了隔壁街。

岸上有一列路灯一列垂柳。并不是白炽灯,而是灯笼。几个游客正和船夫讨价还价。

他们找的是一个稳健的汉子。岸上店铺喧闹,人来人往。店铺、人流、垂柳,街灯构成了一副幸福的生活画。

月楼微笑道:“秦淮河畔的景象一定也是如此。”

“嗯。秦淮河畔还有王谢故居、江南贡院,夫子庙,还流传着‘秦淮八艳’的故事。”

“你也就知道妓*了”。月楼走到聪山面前,轻打着他的胸口,道,“再在我面前提妓*,小心我揍你。”

船夫道:“我们这里也有几个故事,你们愿意听吗?”

月楼道:“当然愿意。”

“清朝的时候,城中一个贫穷家户的女人有了情人。他的丈夫就抱着婴儿跪在妻子情人的门外等。那时正是寒冬,第二天婴儿男人都冻死了。没过几天女人和她的情人也双双殒命。人们都说是她的丈夫回来索命了。”

船夫叹息着指了指正经过的那条街:“房子就在里面,有很多游客都进去参观。”

月楼轻叹道:“出轨的女人就该遭到报应,可那个男人和婴儿也太可怜了。”

船夫附道:“是啊!所有人都觉得女人该死。”

听到他俩的谈话,聪山更加悔恨自己的行为。他发誓再也不会做对不起月楼的事。

船已行到第三座桥边。只见妓院外停满了黄包车和小汽车,进出的人更是摩肩擦踵。

月楼撇了聪山一眼,道:“你要不进去和翠云睡一觉?”

聪山按摩着她的双肩,道:“有你就够了,其他女人在我眼里都如同隐形人一般。”

月楼不由得钻进了他的怀里,柔声道:“你呀!你嘴可真甜。”

船夫轻咳着指向对岸的一个宾馆道:“你们有没有订好房子?这是县里最好的宾馆。”

这个宾馆有七层,每层都有四十几间房屋,外面粉刷成暗黄色,装饰着彩灯。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前的两个大鱼缸,里边游得竟是五彩鲤鱼。

聪山道:“要不我们就住这个旅馆吧?”

月楼嗔道:“这里离妓院这么近,你该不是有什么坏想法吧?”

“我怎么敢呢”?聪山笑道,“你这么暴力的女人。”

“倘若男人能一辈子对妻子好,妻子又怎么舍得暴力呢”?月楼叹息着接道,“可哪个男人又能一辈子对女人好呢?”

“男人总喜欢说女人多变。女人的改变只是耍小性子而已,可男人的改变却是爱上不同的女人,就连我爹年轻时也出过几次轨呢。”

“我爹经常出轨”。聪山充满痛苦地道,“我娘说,要不是因为我,她早就服农药自杀了。”

“女人可真可怜呢”!月楼不觉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船继续向前。两边灯火渐渐寥落,可星星却愈加繁多。

夏风吹过,岸上的树木像是舞动手臂的幽灵。

聪山仰望灿烂星辰,心情却变得寂寞。

月楼看着他的眼睛,抚着他的手道:“悲伤的人是不该看星星的。”

聪山突然将目光移向月楼。他的目光虽寂寞,却满含柔情。他突然觉得妻子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月楼的目光也温暖如春。她觉得自己应该用一生温暖他那颗寂寞的心。

他们就这样相对无言,也不知过了多久、多久,多久。

这里的车子一点也不比妓院的少。许多纤腰厚脂的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臂一扭一扭地走进了宾馆。

能住起这个宾馆的自然是有钱人,他们挽着的女人自然一个比一个漂亮。只见这些人一个个抬头挺胸,趾高气扬。

月楼最看不惯的就是烟花女和喜欢显摆的男人。她干脆低下头,以免染污了自己的眼睛。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走了过来。一个身材矮小,耳朵上长着一撮黑毛的男人道:“你一晚上多少钱?”

月楼听到男人是在问自己,猛然抬起了头。

她一抬起头,三个男人的眼珠子都几乎掉了出来。

聪山盯着黑毛男人,一字字道:“她是我的妻子。”

旁边手脚很细,看上去似是营养不良的男人道:“就算是你老婆,也可以陪大爷们一晚上呀!”

月楼本是一个好强的女人,但她这时并没有生气。她觉得这些男人很可笑,很可怜。

聪山已气得浑身发抖,甚至想一拳打上去。

月楼缓缓把自己脖子上的玉石摘下来,道:“你们认得这是什么玉吗?”

第三个男人正是玉器行老板,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翡翠中价格最高的‘帝王绿’。

玉器不光要看其材质,更要看雕工。只见这块玉刻痕圆滑,上边的牡丹活灵活现。他又看了眼月楼的耳环。她的耳环是‘梅花玉’的,被雕刻成了玫瑰形状。

男人知道,只有西安的‘玉和轩’才有‘梅花玉’,而且只卖给政要富贾。

他躬身道:“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西安”。月楼轻蔑地道。

男人盯着聪山月楼看了好几眼,又对另外两人耳语了几句,便走进了宾馆。男人走几步,还回头瞧月楼一眼。

月楼道:“你觉得这些男人恶不恶心。”

聪山道:“简直恶心的要命,我真想揍他们一顿。”

房子不大,客厅、卧室,卫生间都只有一个。好的是地毯和被褥都很干净。

聪山一进去就打开了电视。他很喜欢听歌,最喜欢的是英国歌手詹妮的‘在我心中’。

这时的詹妮正在路易斯剧院唱着‘在我心中’。她衣着华丽,眼神妩媚,声音就像是喝了咖啡的绵羊。

月楼实在看不惯她的打扮,也听不惯她的声音。

她走过去关掉电视,道:“这种声音简直会让人发疯,我们不如喝点酒吧?”

聪山生气地道:“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月楼坐到他的旁边,看着他的侧脸,道:“那你顾及过我的感受吗?我不喜欢听她的歌。我们难道就不能做一些彼此都喜欢的事吗?”

“你喜不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聪山吼道。

他大步走向了阳台。

月楼愣住了,然后她的眼泪就簌簌而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止住眼泪。

月楼泡了一杯咖啡端到聪山面前,道:“你不是喜欢咖啡吗?趁热喝一杯吧?”

聪山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抱住她,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难过的。”

月楼轻轻道:“没事,夫妻之间原本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摩擦,只要互相体谅就好了。”

聪山心里暗道:“她原本是该嫁入豪门的,可现在却嫁给了我。我能给她什么呢?倘若我没有真心实意的对她,岂非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自己?”

外面仍在下雨,聪山撑开油纸伞,月楼轻快地跳到了伞下。

她看着古朴的房屋,沐在夏雨中的小船;听着雨滴滴落在青石板,油纸伞上的声音,道:“那些唐宋时的诗人,一定是走在这样的街道中,才想出那些唯美诗句的。”

“是啊!人在怎样的环境之中,便会生出怎样的情感。”

“那你想出了什么诗句呢”?月楼眨着眼笑道。

“你是在嘲笑我吗”?聪山假作要将月楼推向伞外。

“你好狠的心呐!我是你的妻子,你竟不怕我淋湿”。月楼用手揉着眼睛,似要哭的样子。

“别哭了,再哭就更老了”。聪山取笑道。

“我老?倘若我是老女人,那你就是老男人。老女人和老男人岂不是天作之合”?月楼搂住聪山,甜蜜地说道。

两个打着红伞的小女孩跳了过去,她们边跑边道:“前面有照相的,我们去照几张吧!”

月楼欣喜道:“我们也去照吧?好久都没有照过相了。照完后我们去那个男人和婴儿故去的地方看看。”

“好的,你说的话我总是要顺从的。”

“讨厌!我又不是母夜叉,更不是武则天。”

“其实,当一个男人将自己的老婆当成母夜叉的时候,恰好说明这个男人疼爱这个女人。”

“这话怎么说呢?”

“男人的力气岂非比女人要大许多?所以说男人并不是怕女人,而是尊重女人,疼爱女人。”

“这倒也是,女人毕竟是女人,生下来就该被男人疼爱,被男人尊重。”

那两个女孩已站到照相机前。她们正如向日葵般鲜丽,明亮。

照相的是个老年人,穿着黑亮的短褂,戴得也是黑亮的帽子。

老人道:“你们要照相吗?”

“是的”。聪山道。

“随到随洗的一张五毛,如果过两天取的话一张两毛。”

聪山道:“我们要立马能出来的。”

月楼从淡紫色手包里取出十块钱,道:“我们照二十张。”

“你疯了?怎么照那么多”?聪山惊讶道。

“你不知道女人一照相就停不下来吗”?月楼娇笑道,“我本来还想照一百块钱的,又怕把照相机烧坏。”

聪山皱眉瞧着她,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天仍在下雨,可月楼却把伞扔在了一边。

她从不化妆,所以也不怕妆被淋花。

她让聪山跟她学各种姿势,各种表情。聪山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顺从着她。

等照片拍好,他们已浑身湿透。行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月楼。她的身材原本姣好,此时旗袍紧紧贴在身上,脸和头发不停地淌着水,简直诱人犯罪。

月楼细细看着每一张照片。照片是黑白的,让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更显清秀纯洁。

她兴致高昂,丝毫没有发现聪山眼里的厌烦之色。

他们不觉已来到了那条巷子外。巷子宽而长,每一户人家外都有一棵银杏树。穿过巷子,是一条溪。

小溪对面矗立着一座院落。院子里荒草萋萋,砖石、瓦片散落一地。乱石中传来蟋蟀的哀鸣。

聪山道:“这里只有三个房屋,显见得女人不是图钱,而是为情所困。”

“倘若你的‘浪花情结’伤害了旁人,那你自然是错的。女人也要讲忠贞,讲道义的”。月楼严肃道。

“可世上讲道义的又有几人呢”?聪山叹息道。

“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月楼道,“如果各人自扫了门前雪,他人瓦上怎么会有霜呢?”

他们首先进入的是右边一所房屋。只见炕上有烛台,还有一张残损的草席,一只碎了的瓷碗。墙边有一个衣柜,一个破烂的铜盆。铜盆早已生了绿锈。

月楼不禁叹道:“房屋和人一样,也有寿命啊!这可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你怎么也学会感伤了”?聪山笑道。

“和你在一起,谁也会变得忧伤的”。月楼娇嗔道。

他们又进入了正屋。正屋有一张桌子。桌上竟有核桃壳和一些碎玻璃。卧室里有几双破鞋,一个算盘。

月楼看着碎玻璃,道:“这不知道是新近的还是旧主人的遗物?如果是旧主人的遗物,恐怕有几十上百年了吧?”

聪山笑道:“我们把它拿回去,兴许还能当古董卖呢。”

“一些碎玻璃,怎么能算古董呢”?月楼掩嘴笑道,“你想钱想疯了吧?”

“呵呵”!聪山笑道,“这房子应该毁了不久,东西都还挺新。”

“清朝离现在不过二十来年,他们不是说房子是清朝毁得吗?”

月楼刚踏出门槛,突然惊叫了一声。

门外的石板上赫然竟有一对跪印,跪印足有一寸深。

月楼叹道:“那个男人太可怜了,竟然将石板跪成了这个样子。”

聪山失笑道:“这不过是别人做的,他就算跪一年也跪不成这样。”

“这并没有真假,最重要的是一种情感”。月楼缓缓抚摸着跪印,道。

“你的想法为什么总和我的不同呢”?聪山不满地说道。

“我们又不是双胞胎”?月楼眨着眼道,“就算双胞胎也不可能一模一样,更何况夫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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