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休息时间结束。柳丞之换上校服，在章丘千叮咛万嘱咐下，再次上台。
开拍前，柳丞之望了眼坐在导演旁，认真看戏的原墨。
只是随意的一眼，但他一看过去，原墨面无表情的脸上就绽出一抹笑来。比在场的所有明星都要耀眼。
柳丞之当作没看见，默默扭过头去，只是耳尖红红的。
原墨的笑容更深了。
章丘咳了一声，拍了下手，是开拍的信号，柳丞之立刻进入状态。只一瞬，他的眼中便染上了浓重的戾气。
但是，这同刚才面对孙鹏时的戾气却不一样。
面对孙鹏时，他的戾气是由怒气引发的，但现在，柳丞之眼里有戾气，还有玩味和疯狂，以及掩藏在眼底深处的痛楚。
不同于周景示范时那种纯粹的暴虐和压抑。柳丞之的表情是笑着的！他在享受这场欺压！他在借这场欺压发泄！似乎借此便能忘掉初中三年那惨痛的遭遇！
章丘几乎掩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要的就是这种表情，完全符合他的设想！没想到只是一个午饭时的小插曲，就能引发这么大的改变！
结果，毫无悬念的，这一次，柳丞之一次过。
他当着空闲去喝水时，原墨突然对说了一句：“瑞瑞其实很聪明。只要他体验过的情绪，他就能很好额诠释出来。”
章丘只当他情人眼里出西施，附和地点头。
原墨却是笑，有些凉：“是我耽误了他。”
说完也没再解释，问了句不着边的话，“周景在哪？”他来了很久，但一直没看到周景。
章丘还在他那句‘耽误’里没回神，就听他问周景，正要回答，摄影棚外便走进一人，正是外出归来的周景。
他似乎听见了原墨的话，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原墨，眼含期待，“你找我？”
原墨点头。看了眼仍在角落背台词的柳丞之，往外走去，与周景擦肩而过时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他二人一般高，走在一起时，极其相称。
柳丞之看着他们相携而出的背影，撇了撇嘴，再看剧本时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烦躁的把剧本扔到桌上，站起来，想说出去透口气，又怕遇上那两个人，干脆又坐了下去拾起剧本。
秦越见了，悄悄后退，给自家老板发了个消息：少爷看到您和周先生出去了，看起来很烦躁。
原墨收到消息，忍不住笑了下，在看到旁边的周景时，立刻收了笑。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原墨手下的一间茶馆，在顶楼雅间。
周景落座后，原墨让人出去，便坐在了周景对面，道：“周景。周靖国周将军的孙子。我见过你。后来因为出柜一事被周叔叔赶出了家门。这之后，利用你手上的人脉，进入娱乐圈并签了《那时年少》，随后星途一片坦荡。”
周景点头。他的家庭背景并没有公开，但他也不奇怪原墨知道自己的家世。满心都是与心爱人呆在一起的兴奋。
“墨还记得我？”他笑出八颗牙齿，“我很高兴。我从很久前就喜欢墨。可惜一直没有与你见面的机会。这些年我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不少，但一直没看见墨。眼下看到你，我很高兴。更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他说，表情微微严肃，“我爱你，不如和我试一试。殷瑞他不适合你。”
原墨没有丝毫触动，拒绝道：“不可能。”
周景却不介意，他在暗处看了这个人好久，自然知道他不会那么简单放弃柳丞之，但他也不是随意说放弃的人。
于是他依旧温柔的笑，“世事无常，未来的事谁又说得清？我暂时没有放弃的打算。”
原墨却依旧面无表情，“你要如何于我无关，我却不打算轻易饶了你。”
周景挑眉，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那一出。“你是说菲菲那丫头去宾馆找殷瑞那件事？据我所知，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再者，若不是你提前赶到，你说，殷瑞会不会被迷住。听菲菲说，那小子在剧组，可是迷她迷得不得了。否则也不会自己上阵。说起来，她也是为你好。”
“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你所谓的你喜欢我的话，所以邱菲菲才会那样做。”
而他也因为不曾彻底相信那孩子，险些失去他。思及此，他冷冷看了周景一眼。“现在呢？”
周景心思通透，立刻晓得原墨是在问他现在对柳丞之的看法。
“传言或许有误。”周景直言，“他却是个好人。”很干净的人。
不过，在原墨知晓的情况下，传言能传成这样，那就说明……
周景眯眼：“这些传言，是你默许的？甚至，有些是你刻意放出去的？”
早先他就好奇。以原墨的能耐，不可能真的找不到大牌导演为柳丞之拍戏。毕竟不是所有的导演都想章丘那样，有足够的家世来抗衡想要介入的投资商。
原墨点头。
周景又道：“你没有在试镜前对章丘施压，也是肯定殷瑞入不了章丘的眼。”
原墨抬了抬眼皮，道：“这世上，有我一人喜欢他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知道他的好。”
“然而出乎你意料的，殷瑞被选上了，不止如此，他还打算拍下去。所以你于心不忍，于是……”周景脑子转的飞快，“中午那出闹剧，也是你默许的？你摸透了殷瑞的脾气，所以知道该怎么帮他？”
“至于你特意叫我出来，让我知道这些，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告诉我你并非我心中所想，让我放弃。还有，你重视殷瑞，所以我不可能入得了你的眼。”
原墨摇头，“第二点你说对了。第一点却错了。我告诉你，只是因为你很聪明。即使我不说，你早晚也会知道。”
周景点头，“果然如此。你怕我知道之后，就会利用这些去离间你和殷瑞。”
原墨依旧摇头，“即使你未被逐出周家，我尚且不惧，何况现在？我只是念在周老的面子上，给你一条活路。但如果你真有告诉他的打算，我不介意这世上多一具无名的尸体。”
周景闻言，笑眯眯的拍手称赞，“不愧是墨，好计谋。但你有把握除掉我却不留一丝痕迹么？即使我被逐出周家，但我却还是周家唯一的孙子。若原家真要同周家干起来，虽不会输，却少不得损伤元气。值得么？”
“但若是周老晚节不保呢？想必你也听了传闻。这些日子接连有不少元老下台，其中不少与周老私交甚深。”
周景收了笑。
原墨继续道：“你是周家唯一的孙子，周老也不是迂腐之人，为何会让你独自在外打拼这么多年？无非是不想你牵扯到这些斗争里。我本打算念在我父亲与周老的交情上，帮周老一次。但若你执意插手我与瑞瑞之事，我不介意袖手旁观，更不打算放过你。”
周景听得此话，眼里兴味更浓，“墨，我听了，却更爱你了。但……”
原墨面无波澜，静待后言。
“但我却不会为了一朵毒玫瑰，而弃家族于不顾。”他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苦涩，“我终究还是，入不了你的眼。”
但这苦涩只有一瞬，下一刻，他又笑起来，带着玩味，“若只是这样，倒是我周家承了你的大情。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帮我。你想要我做什么？还有，你此前说不打算轻易放过我，又是如何？”
“我要你放弃《青稚》的拍摄，即刻出国，终生不得回国。这就是我出手救周老的条件。”原墨墨色的眼瞳直视周景的眼，“你有权拒绝。也可以趁周老还没倒试着联合其他人同我抗衡。但是，如果你这样做，我不介意亲手把周老送进监狱。”
周景回视原墨，半晌，他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仰脖喝了下去。
“茶凉了。”他说，嘴里满是苦涩。他摇摇头，“可惜不是酒。”
他又倒了一杯，喝下去，叹道：“能容我问一句。为何一定要我出国？”
“因为你挡了我的路。”原墨道，他嘴角含笑，眼神却冷冽非常：“具体原因，今后你自会知晓。”
周景自嘲一笑，道：“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没听老头子的话步入政界。这种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滋味，的确不好受。不过，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回来。”
原墨也笑：“我不会给你机会。”
谈话结束。周景没有回剧组，直接驱车回了周家。原墨则开车去看柳丞之。
到的时候，剧组内部正一团乱。章丘拿着手机不停的吼，气得跳脚。想来周景已经通知章丘了。
柳丞之也闲着。
剧组突然收到消息说，周景弃演。他的戏份很重，这一下添了不少麻烦。
一开始，柳丞之虽然不喜欢他。但几日下来，倒也没最初那么讨厌了。
而且周景演技着实不错。突然扔下这么一堆烂摊子，柳丞之也跟着有些上火，根本就不想搭理原墨。
原墨却不介意，只把他拥到怀里，笑说：“我把坏人赶跑了。”
柳丞之白他一眼，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