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当即吓得一颤,视线牢牢的黏在自己身体上,从头打量到脚,想找出一丝一毫玩笑的神色来。然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跟着一路打量到宗祠,贾赦最终无奈的摇头晃脑,感慨一句:“奇了怪了,我这么一下子看起来那么帅气呢?”
此刻的仇己刚巧步入有些肃穆的宗祠大堂,阳光已被厚重的帘布遮挡,一层阴影投射在人身上,阴衬着人似笑非笑的面色,眼神淡然扫过众人之时显而易见的鄙夷,无形之中就感觉人特胸有成竹。
这种帅,或者说气质陡然一变,硬气的与他之前截然不同,不用亲近左右细致入微的观察,也让明眼人一眼能甄别出真假来。
于是,他有点害怕!
贾赦下意识的揉揉压根无法跳动的心脏,战战兢兢来到仇己身边,劝道:“你不要一来就给我搞个大事情,这样我以后收尾不了的!”
“你都广场蹦迪了还怕收拾不了?”仇己神色幽幽的瞥了眼被二房夫妇左右伺候宽慰且坐在上首的贾史氏,淡然反问:“占据礼法情理大义,你怎么就能一手好牌拦成这般程度呢?”
贾赦:“…………”
“我那不是为了解决欠债问题吗?要不然美人皇帝主意都打到琏儿身上来了,我还等着琏儿给我生大胖孙子,哪有时间忙公务啊?”贾赦想想,解释了一句,又火急火燎强调道:“你之前收拾老二我不吭声,是因为老二我也觉得欠收拾,可你眼下感觉要直接让贾家团灭啊!这样的后果,我……我实话告诉你,我没这般能耐的,万一他们觉得你不是我,发现你鬼上身了,让马道婆来收拾你,这可怎么办?”
“《红楼》中可是有鬼神之说的!想想马道婆啊!”贾赦快急出泪来。他能记住这个情节不是因为有多精彩,而是这之后他努力寻访能人道士救儿媳妇还有小侄子都是洗白的亮点!
他鲜少能被人夸奖的地方!
“说到底,你是觉得“自己”性情大变会引起众人怀疑,然后给你带来麻烦?”仇己嘴角勾出一抹弧度来,在心里嗤笑一声问道,边走上贾珍,道:“珍儿,这祖宗显灵一事我思前想后了许久,终是有了决断。”
贾珍只觉得自己眼睛白眨了。他是觉得最近一段时间隔房的赦大叔有点不对劲,而且还惹出不少麻烦,但是打小他们算一条裤子长的难兄难侄,吃喝嫖1赌坑爹败家方面都很有共同语言,交情杠杠的,在不危机他自身利益下,他还是选择帮助贾赦的。
让他给贾政帮腔,除非这个十几年的五品员外郎二叔攀附上了皇家,能带贾家飞黄腾达,否则,呵呵。
在心里有了权衡,打算一会采用拖字诀,把所有事情退到城外修炼爹身上,贾珍很给面子的开口,顺着人的话语,露出兴致勃勃的模样,惊喜道:“赦叔,你有什么好办法?这事可愁死我了!今日一早祖父可显灵了,把我吓个半……”
贾政话还未说完,嚓得一声大门发出剧烈的响动,啪得一声喝上。
贾珍双腿一软,面色惨白,直接开嚎:“祖父,孙儿知错了知错了,求您别生气了,我一定还钱!”
祠堂内贾氏族人见状,也跟着齐齐下跪,惊呼先祖息怒。
仇己瞥了眼面色发白豆大汗珠瞬间流了一额头的贾政,眼角余光瞥了眼哈赤哈赤喘气大呼实木门忒重的贾赦,额头不自禁也跟着滴了滴冷汗。
他们之间也算“默契”?
贾赦也似有所感回眸望了眼仇己,飞快甩出巨大的字体--你是不是傻!!!
纨绔的关键因素就是有人庇护啊!!明知二房一家来势汹汹,老太太也偏袒人,宗族内没几个人能靠着,不拉着释放善意的大侄子,贾家的代理族长,是不是傻逼啊?
“亏你以前也是纨绔子弟呢,怎么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被贾赦喷了个狗血淋头,仇己想把人当空气,但无奈人孜孜不倦的诉说“大道理”,听得仇己郁气横生,只得抛出巨大诱惑让人闭嘴:“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任何的麻烦。你对贾政没好感,难不成对这些贾氏族人有好感?”
被打断长篇大论的贾赦话语戛然而止,当即翻个白眼,道:“废话,我就跟珍儿还有蓉儿他们走得比较近。其他的族人,打秋风就算了,还长得特丑,也不机灵,个个扒着老二呢,我对他们会有好感度才怪!”
“那就行了,你接下来给我闭嘴!”
下达最后的通牒后,仇己上前一步,手扣着贾珍的脖颈,把人从地上拖起来,道:“既然祖父他们显灵了,那我贾家的确应该好好清理一下!否则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
“对对对对!”一想起来自己在睡梦中被一脸乌黑的新宠尖叫惊醒,然后被墨砚砸屁股,用笔墨在大腿上写出“好好读书”四个大字,贾珍灰白着脸,连连颤声道。
见贾赦把贾珍硬扯回座位,在一旁静默的贾史氏眼眸沉了一分。对于显灵一事,她早已寻到了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花费千金,让人利用压箱底的宝物问过老爷。
老爷对此那些死了还要添乱的老太爷们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是与日常拌嘴,并无深意。
若是如此,她恐怕也不会放心下来,但是先前元春派人悄然入了宫中,道此事没准来源于帝,敦促各方归还欠款。毕竟先前户部曾经多次追缴,每一次到最后都是老臣哭诉养家不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有甚至直言乃父祖之意,先辈一走,他们毫不知情,像贾家便这般道过好几次,可最后竟然让那个孽子直接毁了一切!
越想贾史氏便觉得心里憋得一股火气,她今日若不借助孽子仰仗的所谓宗法好生磋磨人一顿,对不起她当年半只脚踏进的鬼门关!
“老大,珍哥儿,既然老太爷都显灵了,归还欠款一事的确要尽快办理!”贾史氏瞥着满堂还跪着一脸犹豫要不要起身的各房家主们,站直了身子,道:“莫要辜负了皇恩,也对不起我们贾家一贾两国公的荣耀!”
“太太您说的是!”贾政见状顺势起身,搀扶贾史氏重新坐下,振振有词道:“我贾家先辈出生入死才换来今日子孙的庇佑。若是连这最基本的一点都做不到,何谈为人子为人孙又如何做一个忠君爱国的臣子?是我们做子孙的有愧啊!”
“老爷这话说的有礼。”一直眼光独到博贾政爱好获得不少好处的贾家五房贾代理当即附和了一句,并且还颇为贴心的替人解压:“不过这两府的欠款应该与我们贾氏族人无关。两位大老爷既然继承家主爵位,总不会昧着良心分摊到贾氏宗族上来吧?”
“还钱的时候我就是家主了?”仇己啧啧了一声,自我感叹道:“不过说来也巧,我早就还清荣府的欠款了。这点还望大家不要担忧,至于宁府--”
“我马上就会还的!”贾珍笃定道:“百万两没道理赦叔能拿出来,我拿不出来。”虽然他对自家家产没个具体数,但观贾赦给的轻松,便料想自家也定然不差的。毕竟昔年荣府老太太赚钱了也没望一路扶持过来的妯娌。只不过他祖母好心发财同时不忘自己宗妇身份,一半充当族资,用来抚恤老弱病残。
而且说句难听的话,他们宁府主子还少呢!看看荣府在宝玉身上花的钱财,都够他养五个蓉儿。
仇己一笑:“说完了欠款,如今我们也说说其他的!”
故意拉长了语调,仇己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贾政,最后逡巡着屋内族人的脸色,眉头不自禁皱成一个川。
被扫过的族人身子下意识的紧绷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长时间的静默让原本就有些肃穆阴森的室内显得愈发有些冷意。而且伴随窗外呼啸而来的寒风,让空气愈发僵滞。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嗅着浓重的檀香味,贾政抬头刚想依计行事,无意间撞见祭坛上的牌位,看着先父荣国公贾代善之牌,忍不住心中一酸。若是当年人没有早亡,在母亲还有他的努力下,恐怕就不会让贾赦这个无能的嫡长子占据了爵位。
一想起自己丢失的爵位还有礼法上的大义,贾政感觉自己心口狠狠被人剐了一刀,旋即面红脖子粗,捏紧了双拳。
“咳咳咳咳,”一直在关注贾赦神色打算见招拆招的贾史氏刚打算示意贾政抛出“荣禧堂”诱饵,便瞧见人愠怒的面庞,呆愣了不过一瞬,瞬间捂着帕子轻咳了几声,打断了满室的尴尬,放下帕子的时候手肘轻轻碰了碰贾政。
迎着贾史氏的提醒,贾政不啻于夺命利剑一般,瞬间戳进了心窝,回过了神,咬咬牙,铿锵有力的快人快语:“大哥,你也别暗嘲了。如今这祠堂内,对着诸位先人,我这个当弟弟的也明确说一句。是,按着礼法你该居住荣禧堂,但是---”
陡然飙高了音调,贾政压下心中的不舍与怨恨,尽量心情气和道:“但是我昔年搬入荣禧堂也是为了就近孝顺太太。而且有些事情……哎……不说也罢,如今既然大哥有怨,做弟弟的自然从命。只望你以后能够孝顺母亲,莫要千金买笑,努力浪子回头。”
感觉自己对付贾政完全是天然礼法正义的仇己闻言嘴角一扯:“我现在正浪子回头呢!而且老二你也别扯这些废话,身在宗祠之内,你眼下不过也是普通的族人罢了。当然,我也是。贾家的嫡脉乃宁府珍儿一脉,我们这些都是旁枝。”
贾政:“…………”
“我寻思着要不自己也当回主脉?毕竟树大分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