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这可如何是好?”收到贾赦父子入了皇宫的消息,贾政满面愁容,唯恐贾赦真混不吝的家丑外扬,又怒自家仆从无能竟然连一个四体不勤的老纨绔都抓不住,又怒……到最后,看着上首老神在在的贾史氏,眸子里也带着一份怨:“为什么他就是次子呢?”
同样一个娘胎出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一切就得靠自己去争取?!
“静心。”贾史氏喝口人参茶,驱驱寒气,才不急不缓道:“我们有做什么事情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就算老大那个孽子不要脸,对外宣家丑,也得替琏儿考虑一番吧?”
“太太您的意思是?”
“这贾家后院管家的是凤哥儿,前头庶务也是琏儿在管。”贾史氏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视线扫扫皇宫所在的方向,神色冷冽的说道。所以她贾史氏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比起他们贾家来,今晚夜不能寐的该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大人物才对。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军队却是个凭借拳头说话的地方。两家国公四位将军,即使名义上没有“贾家军”之称,但也扎根军队,尤其在西北已久,说句余危犹在不为过。
这些年来,就算他人再怎么经营,依旧尚未收服西北军。除非当今下令三十万大军全部打散,整个王朝军队重新编制,否则他们便还可借此富贵两代。
不过若是被人知晓……贾史氏身形一晃。他们如今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外人以为的“贾家西北人脉分布贾家人知晓”的基础上。可是当年老爷走的急,什么遗言也没留下。后来遍寻书房也得不到任何信物凭证。
这些年来她一直虚以为蛇,真真假假的诓骗。可再也没有比今晚之事更有说服力,上皇对老大如此恩赐,料想那些有心西北军的老狐狸便会闻风而动。
“但荣禧堂?”贾政听闻贾史氏的话后惊喜一瞬,便僵硬了身形。贾家其他人是没什么把柄,可是他居住在荣禧堂!
这么一想,贾政脸黑若锅底。
“明日老大若是以此闹起来,你便搬吧。”贾史氏开口,声音透着丝诡异的亢奋:“附耳过来!”
贾政咬牙上前,听着人三言两语道完,沉默了半晌,最后点点头,一脸受教道:“还是太太说的是。”
“我也是为了这个贾家能重回辉煌!”贾史氏凝望着贾政,语重心长道:“老二,小不忍则乱大谋。老大这个孽子就算能风光一时又如何,想想元春传来的消息,想想宝玉!”
生来携玉,乃祥瑞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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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定的母子两人稍稍小憩一会,待天明便迎来了贾赦一行人。
贾赦如今堪称“荣归故里”,左手圣旨右手户部尚书,昂着脑袋,手点点荣府的门房,神色倨傲道:“还不给老爷我开大门迎接贵客!”
说完,瞬间面色一变,贾赦扭头对着户部尚书笑的灿烂笑的谄媚:“百里大人,请老里边请。”
看着将混不吝一词诠释的淋漓尽致的贾赦,百里大人笑呵呵的捋了一把自己精心畜养的山羊胡子,“神威将军,您先请。”
“您先请。”
客套的寒暄过后,贾赦邀着人直接去了贾家老库所在地,毫不客气的砸开府库大门,请户部衙差清点库银。
还在贾母院子等着贾赦来奚落亦或是被问罪的一行人:“……”
屋内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众人神色各异,但不约而同的皆敛声屏息,偷偷的望着贾史氏。
贾史氏虽心中有数贾赦得志便猖狂,定会狐假虎威一顿,可也没料到此子蠢的竟敢丧心病狂沟壑难填,主意打到老库上来了!!
如今年成不好,贾家又走下坡路,家中产业逐年缩水,渐渐入不敷出,她早已将老库存银视为囊中之物,规划好了各项的开支应用。
内心恨不得把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子掐死襁褓之中省的被气死,但想起昨夜定下的计策,贾史氏掐着掌心的肉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眸逡巡了一眼众人。
刑氏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吓得身形不稳,两腿一软,跪地直接哭诉道:“老太太,老爷这事……这事儿媳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她昨夜虽然听到仆从嘴碎说几句赖管家带了不少护卫去追老爷,但是压根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她压根没胆管,从来是夹在母子两中间左右不是人。
可岂料老爷竟然发疯到带人砸自家库房。
“老太太,大老爷这性子您也有数。莫说大太太了便连相公也无法劝言一句。”王熙凤见邢夫人跪地,当即一惊,回过神来压着眼底的鄙夷,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顺带抹着帕子,低声哭诉道:“大老爷还硬让相公伺候左右,否则便胡乱发脾气,道不孝忤逆。”
边说王熙凤趁着擦拭眼泪的机会,动动两手指,示意平儿去寻宝玉。平儿点点头,微不着迹的往后退一步。
“老大是什么人我也心中有数。”扫见王熙凤主仆两的动作,贾史氏也懒得戳破,更不想听人巧若莲花亦或是哭哭啼啼,眼下她更关心这户部尚书来干什么?
老大这个孽子就算真想分家析产,也不用户部尚书出面!
“政儿,你且去前头看看到底所谓何事!”贾史氏话语中带着丝急促说道。
贾政刚领了命,阴沉着面色往外走,刚跨出门口两步,便见贾琏搀扶着贾赦走过抄手游廊,正往里来,当即愠怒道:“大哥,你的分寸呢!昨日莫名离家让贾家深陷流言蜚语之中,今日又让外人肆意入府库,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你想至贾家名声于何地?”
听贾政拔高的音调,被气的情难自己的模样,贾赦扫眼左右的婆子丫头,在星网上众多给他摇旗呐喊的助威声中,一把推开贾琏,当即撩起胳膊,趁人不注意冲上前双手牢牢抓着贾政肩膀,当下就高声嚎了起来:“我干什么?我咋就摊上你这么个弟弟了?你想想琏儿都能捐个同知,当个五品,你为啥不能?”
贾政闻言,神色恍惚,旋即被贾赦抓着摇来晃去,喷了一脸唾沫。
贾赦飙高了音调:“老子盼着你出人头地几年了啊?几十年了啊!你当个从五品的小官不羞,爷都羞耻啊!这不……”
贾赦话语一顿,从胸口掏出死皮赖脸打滚装萌让上皇开口添的一份圣旨,使劲在贾政眼前晃来晃去,一脸自傲自豪道:“我给你买官啊!老二开心吧?借着给上皇谢恩的机会,我把贾家欠国库的银子都全还清了,从前修葺国府还有接驾欠下的一百零三万伍仟两百两,外加还给了十万利息,全部还清了!再跟人哭诉咱老爹的功德,终于!终于!终于!”
不管是门外的仆从还是屋内的主子们心都提到嗓子眼,恨不得把贾赦撕开,直接自己展开圣旨瞧个一清二楚。
“大哥……”贾政两眼聚焦着贾赦手上的圣旨,其他的是全然听不进去,忍不住带着哀求之色第一次情真意切的唤起了人。
贾赦抓着圣旨往后一退,揉揉冒出的鸡皮疙瘩。
在一旁的贾琏见自家爹一脸恶寒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上,把人在马车上编好的戏接着往下唱起来:“情理与礼法相得,料想那些读书人再也不会拿二叔你的名讳说事。”
贾政眉头一拧:“名讳?”
“你们在外闹什么,还嫌不够乱吗?全部滚进来!”贾史氏见贾赦噼里啪啦向倒豆子一般容不得任何人打断,嚷的几乎天下皆知,恨不得拄着拐杖亲手打一顿,但竖起耳朵听到贾琏说道名讳一词,当即眸子露出一丝心虚之色。
说起来也不怪她,着实是贾这个姓,太难取名了。
赦,宽恕也。老大这个孽子生来戴罪,自然要多求人宽恕了。可老二却不一样,非但顺顺利利,没怎么遭罪,而且她在怀胎之时便让不少人算过,此子不凡。
为此,这个名讳,可是她费劲了心机,甚至还旧事重提,以当年产房外贾代善选择抱小对不起她为由得了取名权,她求神拜佛让大师指点,批了命格推演了一遍遍,才精心挑选出来的。
一见贾赦趾高气昂的进来,贾史氏不禁怨念横生。恨当初贾代善,甚至贾家老太爷知晓不提名讳,更恨贾赦,一出生就跟她争命的孽障。
孽障贾赦真心觉得自己是个好哥哥,好儿子,笑着给贾史氏道喜:“恭喜老太太,也贺喜老二终于要高升了。这升迁有点不太光明,所以也不麻烦天使了,我就自己代劳了。咱哥俩之间也不搞虚的你自己看吧。”
说完,贾赦刚一伸手,贾政便迫不及待的接过,唰得一下子展开,忽视着前面的话语,非常聪敏的从右往左看,略过钦此两字便是官职:“……贾正为五品太仆,即日上任。”
“太仆?贾政只觉得胸闷气短,咬着牙忍住眼前的晕眩,问:“你花费老库存银就得一太仆?”
“对啊!太仆,一听就感觉很高大上。”贾赦理所当然道:“神话传说中齐天大圣孙悟空可干过相同的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