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年多的时间,就生活在这里吗?”
月已上梢头,韩林带着牧淡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个小院子是天陵南院最早时候的院生宿舍中的一间,只不过后来又修建了新一批的院舍,所以这些院舍在如今的作用大多数只是拿来当库房使用。
和四周其他的小院子相比,韩林的院落里明显多了很多的绿色,这些东西都是阿玲种下的,初春又临,院落中,也是迎来了一轮春色,只是哪怕阿玲整理的再有条理,舍屋打扫的再干净,这个小院子也终究是一座年久失修,阴暗低矮的的房子。
牧淡月一定要跟着来,韩林也不好拒绝。
陋室而居。
韩林没有多少局促,轻笑道:“请进吧,这挺好的,至少我可以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屋内有灯光,阿玲正趴着小桌瞌睡,听到脚步声临近了,才睁开眼睛看到了韩林和牧淡月。
“韩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饭菜都已经谅了。”
牧淡月盯着阿玲看了一小会,看的玲儿都红了脸颊,整张脸都快要钻到桌子底下了。
牧淡月看了韩林一眼,轻笑道:“看来,我的担心有些多余啊,这屋里还藏着个乖巧可人的姑娘。”
阿玲忍不住的抬头看了牧淡月,慌乱的说道:“不,不是这样子的。”
牧淡月摇了摇头,笑道:“小妹妹,瞧把你吓的。”
韩林摇头笑着不说话。
阿玲自然是见过牧淡月的,但是每一次都只能够远远的看着,哪怕是自己的容貌恢复了,也没有牧淡月这样子的女孩美丽,甚至会感到自卑,而她的身旁,也始终有那么多喜欢她的人围绕着她。
韩林打开了食盒,忽然想起牧淡月好像也没有吃过东西,问道:“要不,一起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
阿玲看着牧淡月,这个女人漂亮的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而自己盛来的东西,却都是膳院最后的剩下的饭菜,种类很多,但是数量不多,所以很多东西都混在了一个盘子里,看上去有些杂乱,这样的食物她也会吃?
牧淡月的确是饿了,吃饭的样子并不雅观,甚至有些狼吞虎咽。
两盘子的杂菜,加上两大碗的米饭被吃的精光。
看着吃完之后嘴角还有几粒米饭的牧淡月,阿玲有些目瞪口呆。
牧淡月拉着阿玲的手说道:“谢谢你,小妹妹,真的挺好吃的。”
阿玲捏着衣角:“这些不过是最普通的食材做的食物。”
牧淡月点点头:“大概饿了之后,吃什么都觉得好吃一些吧,就像是冷了之后,就不会太在意披在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足够漂亮,更在乎的是只要保暖就好。”
饭后,韩林带着牧淡月在院子里闲逛,院子里唯一的景色,便是阿玲种下的那些药草,牧淡月并不擅长药理,但是女孩子,终究对那些花花绿绿颜色艳丽的东西有一些不自觉的欣赏。
牧淡月不时便拉着阿玲的手,在她耳朵边上轻声细语几句,两个女孩子虽然身份地位差距很大,但终究还是有一样的话题的,反而韩林倒是有变成局外人的感觉。
送牧淡月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每个人在刚交到一个朋友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话,会有很多问题,牧淡月也不例外。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殿门之处。
韩林将前些日子牧淡月借给自己的伞还给了牧淡月:“你的伞。”
牧淡月接过伞,笑了笑:“我放心了。”
“什么?”
牧淡月呵呵笑道:“我总是担心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会感染很多不好的情绪,毕竟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太久,总是不太好的,不过有那个丫头陪着你,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是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若是没有阿玲的悉心照顾,或许自己或许连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韩林没想到的是,当自己送牧淡月离开小院以后,有两三道身影落在韩林的院落中央,他们是跟踪牧淡月来到这里的。
是那些心中愤懑的人。
院子里的翠绿丛生,一些碎花已经开放,依稀还残留着牧淡月身上的余香。
那几个人似乎还能够想象到两人在这里熟络闲聊一般。
但这些美好,都不能让他们停止心中的恶念。
哐兹一声,打碎了宁静。
他们肆意的在这片花圃间发泄自己的不满,嚣张而暴虐。
当韩林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一地的碎土和碎瓦混合,那些药草全部都落在了地上,甚至有几株药草还被拧了几脚,似乎就怕这株植物还有续命的几乎一般。
院子里的小花圃,在小半个时辰以前,还是春意盎然,勃勃生机。
是有人蓄意而为。
韩林有些担心,终于是在角落里找到了阿玲。
阿玲蹲在那里,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她的手指都被瓦片的残渣割破了,手指甲里全部都是泥屑,但这些她种了一整年的药草,全部都死了,救不回了,哪怕是她也无济于事了。
她眼角还有些泪痕,看到韩林来的时候,忍不住的扑进了韩林的怀中嚎啕大哭。
在半个时辰以前,她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她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
这是韩林第一次见阿玲哭,而且哭的那么伤心。
这快花圃是阿玲的所有心血,从韩林刚搬进这个小院子里来,阿玲就开始锄草施肥添土,每一株药草,每一朵鲜花,每一处绿叶,都是她的心血。
韩林都看得到,韩林能够感觉得到,这是阿玲对自己的好。
“是谁?”
他的声音泛冷,是阿玲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语调。
阿玲摇头道:“算了,韩哥哥,牧淡月说的话并不一定对,在寒冷的时候,不会在乎衣服到底美丑,只要能够保暖就好,但是一个铜币一件的麻布衣服终究比不上十个刀币一件的绸缎华服。”
韩林大概能够猜测到是谁毁掉了这块花圃,是谁砸了瓦盆,是谁在践踏阿玲的自尊心。
韩林捂着阿玲的脑袋,轻声安抚:“会过去的,一定。”
毁掉世间的美好,本就是一种罪恶,这种罪恶让韩林终于是涌起了那一阵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