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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庆阳侯府中还有一点也十分引人怀疑。
谢大早已经成家,谢侯爷也仿佛最为重视这个儿子,然而谢大虽住着历任世子们住的荣兴堂,其实却一直没有被确立为世子,府里的人依然叫他大爷,而外头的人都用官职称呼他。府上四子,世子久久未曾确立,谢大乃原配嫡子,谢二在谢三出生前都被当作嫡子养在张氏面前,谢三是继室嫡子,谢四敏而好学,若由着外人揣测,只怕很多人都会觉得这四兄弟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一点都不亲密的。
如果柯祺从来没有在侯府中生活过,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无意间知道了侯府中的事,说不定也会觉得是庶子被算计欺负了。但他并不是一个路人,所以他觉得法严大师那话应该是真的。
过日子就如人饮水,总是冷暖自知。
再拿柯祺的经历来说,他生而丧母,还未成年就被嫡母“赶”出了家门,这难道不是又一本宅斗的开头吗?可是,他真实地生活在这个时代中,能够理解嫡母的所有作为,所以宅斗就不成立了。
既然穿越都能成立,既然冲喜真的有效果,那么谢瑾华确实应该按照大师的提点从府里搬出去。柯祺很想破除封建迷信,可当他自己的存在都是不科学的时,他只能努力接受这些不科学的东西了。
如今谢侯爷还活得好好的,分家肯定是不会的,谢瑾华只会被分居。
“……说不定会送我去别苑、庄子上住,但别苑也好,庄子也好,算起来也都是侯府的产业,我若是去了,不还是住在‘侯府’中么?所以,也许是在外头重新置办一个小院子给我。”谢瑾华微笑着说。
柯祺安慰谢瑾华说:“自然是身体更重要,搬出去住也没什么。虽然侯府这么大,你在侯府里住着时,不也只是住了一个维桢阁而已吗?所以,能有个小院子就足够了,已经能把我们全部装进去了。”
谢瑾华眨了眨眼睛。
柯祺自然是要跟着谢瑾华的。尽管他们的婚姻源于冲喜,但在这段婚姻关系没有结束之前,柯祺和谢瑾华都被绑在了一起。谢瑾华去哪里,柯祺就去哪里,如此也能保证谢瑾华的身体不会因为他们分开而出问题。再说,柯祺一直把冲喜一事当作了交易。他不清高,也很现实,所以肯定要从这个交易中拿到一定的好处。但与此同时,他又很有自知之明并且很识时务,并没有打算就此攀附上侯府。
唯一需要柯祺考虑的是,他们搬出去住了,府里的先生肯定不会跟着他们一起搬,那么他们还需要另请一位先生。柯祺是绝对不会放弃学业的,他的科举权臣之路还未曾踏出去最为关键的一步呢。
柯祺对此并不怎么担心。因为谢瑾华同样处在念书的年纪,谢大肯定不会放着谢四不管,所以应该会把一切都准备好吧?既然如此,柯祺反而觉得搬出去更好,他做某些事时就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谢瑾华见柯祺是真心实意要跟着自己的,他的眉目温柔了几分,道:“其实,就算我们搬出去了,因为未曾分家,所以年节时都要回到府里小住。这维桢阁肯定会为我们留着。你也莫要担心太过了。”
过节时,他们肯定不能在节日当天才回府里,需要提前几天到,过完了节也不能马上告辞,又需要再住上几天。如中秋这样的节日,他们前前后后得在府里住上一个月。而过年时,他们得从腊月一直住到来年的二月。如此算起来,就算他们搬出去了,一年之中还是有小半年的时间是住在府里的。
这意味着,谢四爷尽管住外头去了,他依然仗着侯府的势,有眼力劲的人就不会欺辱到他头上。
虽然谢瑾华在一开始把选择权交到了柯祺的手里,但若是由着他的心意,他自然想把柯祺带在身边。别的都不说,比起府里的先生,谢瑾华觉得自己能给予柯祺更好的教导。而且,谢瑾华一直都把柯祺看作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他才能更好地照顾他。但不得不说,侯府确实是比别处都要富贵。
无论柯祺做了怎样的选择,谢瑾华都能理解。但见柯祺真选择了自己,他心中多了几分喜悦。
谢瑾华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高兴。他又取过一块鸡蛋糕,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虽说鸡蛋糕的原料是鸡蛋和牛奶,但是在烘烤的过程中,蛋腥味和奶腥味都去了,谢瑾华觉得这糕点的味道还算不错。
嗯,若是能再甜一点就更好了。
“那我们大约什么时候搬出去?”柯祺等着谢瑾华吃完了一块鸡蛋糕才问。
“怎么也得等到五六月吧。”谢瑾华并不是特别清楚,“你瞧,大哥在我面前还未曾提过这件事。”
谢大未说,府里的下人也大都不知道,然而谢瑾华却已经知道了。柯祺忽然意识到,谢瑾华并不像他一直以为的那样是个不染风尘的书呆子一般的人物。他在府里肯定布置了一些探听消息的暗线。
但其实吧,柯祺又想岔了。
双桂院中的消息总是特别容易传出来,根本不需要谢瑾华特意去埋暗线。也就是说,谢瑾华并没有柯祺想得那般高深莫测。他懒得在俗务上费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个不染风尘的书呆子。
“既然时间充裕,我们可以好好想一想,日后住的院子需要建成什么样。”柯祺又说。
谢瑾华沉吟片刻,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们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如何?”
“……”柯祺忽然无话可说。
十四岁的少年隐什么居!隐什么居!这年代可没有蚊香也没有六神花露水,山里的蚊虫那么多,大家一起去喂虫子吗?而且,这年代的交通十分不方便,那是真的不方便啊!去往山里的路是用脚一点点踩出来的,是用人力一点点从山壁上开凿出来的,山里的物资极其匮乏,住在山里十分不方便。
谢瑾华的眼中却带着某种向往。
书读得太多,又未曾真的接触过柴米油盐,谢瑾华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烟火气。
也就是说,谢瑾华这个人确实是不接地气的。
于是,在那些接地气的人眼中,谢四在某些方面真是有点“傻”啊。
柯祺在心里来回盘算了几回,心思转过好几道弯。中二少年欢乐多,不就是隐居么,总比想要成为超人毁灭世界来得正常一点。于是,他很快就淡定了,说:“隐居也是……不错的,我已经在京郊的落泉村中置下了一处房产,你若是不嫌弃,可以随着我去落泉村中居住,都不用另外再准备什么了。”
落泉村的地理位置不错,虽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子,但周边有山有水,风水很好。落泉村旁边有座红林山,每到秋季就枫叶满山,红得层层叠叠,美得如诗如画,京城中有不少贵人喜欢在秋高气爽的时节去红林山赏枫,因此那一段的路修得不错。驾个车从落泉村走到京城也不过才花去半天的时间。
早在柯祺离开柯家来到侯府时,柯祺就让他舅舅一家去落泉村中落户了。
“落泉村?”
“就在红林山附近。红林山下总有文人集会,我们若是住在落泉村,你可以经常去参加文人雅集,如此也免了我们陷入闭门造车的境地。”柯祺积极地怂恿谢瑾华说,“就算要隐居,也必须要找个有名的地方来隐居啊。这样一来,等你有了名气后,别人说到你时,就可以称你为‘红林谢四’,或者‘枫郎谢四’了,而不是‘那个山沟沟里的那个林窝窝的那个土蛋蛋的谢四’,这就不好听了。你说对不对?”
谢瑾华抽了抽嘴角。红林谢四?枫郎谢四?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柯祺嘿嘿一笑,说:“你还可以想其他的名号,比如说枫林玉面小郎君什么的。”
玉、玉面?
谢瑾华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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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是在赞扬我。”
“这莫不就是……调戏?”
如今这天下是李氏的天下。
本朝国号为安,此时为开瑞十六年。
庆阳侯府依然是那个庆阳侯府,门口的石狮子静默了几十年,虽是饱经风雨,瞧着依然威威风凛凛。初代庆阳侯的爵位原是前朝某位燕王赏的,如今燕氏血脉尽断,庆阳侯却依然是新朝的庆阳侯,这却也不能说他们背主。王朝更迭,江山易主,世事难料,山河变迁,但大家的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事实上,经历过那场政变的人,除了当场以身殉国的,其余人的日子都还过得不错。
现任庆阳侯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膝下有四子四女。谢瑾华是最小的,虽是庶子,但府中并不刻意磋磨庶子,因此也入了排行,被人叫了一声“谢四爷”。可惜这位谢四爷病了,病得快要死了。
谢瑾华费力地睁着眼睛,仿佛要透过床上的帷帐,看到很远的地方。
老实说,谢瑾华有些弄不懂自己此刻的处境。他早就死过一回了,因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大哥为他来来回回请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于是他就死了,死在了开瑞十六年的三月。不过,他死了以后,不见勾魂使者,也不见谢氏祖先,魂体竟然被禁锢在了皇宫之中的藏珍阁内,这也是奇哉怪哉。
谢瑾华不能离开藏珍阁的地界,也不能叫活人瞧见,但过了一些日子后,他竟然可以触碰到藏珍阁中的东西了。于是,他开始耐下性子来用藏珍阁中的古籍古画打发时间。如此过了好些年头,忽然有一日,谢瑾华听见负责扫洒的太监们大声疾呼,道是有人放火烧了宫殿,谢瑾华只觉得眼前一黑。
等到谢瑾华再睁开眼时,他竟是又回到了开瑞十六年的春天。
此时的他病得快要死了啊。
生老病死乃是人力所不及的。
谢瑾华苦笑不已。他知道自己得的是救无可救的怪病,就算重来一回,他觉得自己肯定还是要再死一回的。难道等他死了以后,魂体还要继续去皇宫中的藏珍阁中待着吗?他当鬼的时候只能看看书画。可是,藏珍阁中的书画都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了啊!那样无聊的日子何时能是个头呢?
要是能够不死就好了……
心里才刚冒出这个念头,谢瑾华就又撕心裂肺地咳起来了。
好容易压下了那股难受劲,谢瑾华再次叹了口气。罢了,他倒是不奢望能活下来了,但说不定这一次死了就一了百了呢?说不定这一次能遇见勾魂使者,能遇见阎王,能喝了忘川水,能转世投胎。
谢纯英走进屋子时,就瞧见了谢瑾华这一副已经看破生死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