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傍晚,骋伟刚吃过晚饭,陪桐桐在病房外间走跳棋。
跳棋规则简单,一玩就懂,老少皆宜。小家伙前几天跟张玉干学会,这几天一有时间就拉着大人玩。
跳棋棋子的移动沿一条直线进行,相邻位置上的棋子,只要直线下方位置空缺,则可以直接“跳”到该空位上,谁最先占领对方地盘,谁就胜利。
这种说难不难,说容易又不容易取胜的跳棋,小家伙十分喜欢。
他双腿盘在沙发上,小手执着一粒圆溜溜棋子,冥想,举棋不定。
骋伟欣喜地盯着小家伙,目光收紧又收紧,刚才自己太轻视他,竟然被他占领自己的领地。房间里张玉干和李英白惊得下巴差点脱臼,怎么会这样?莫非张总心痛儿子前三局输得惨不忍睹,故意让小家伙一把,让他开心。
但看上司黑脸阴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小家伙手起棋落,堵住骋伟三条棋路。
两个看客心里吃惊,好聪明的孩子。
父子两人正杀得你死我活,突然来人了,他们是今天第三批访客。
周分春夫妇和他的儿子云理。周分春容貌变化不大,李阿姨自从云理迷恋电脑,设计出十分抢手的游戏软件之后,精神一天比一天乐观,李阿姨的心情便一天比一天好,不再忧虑儿子,女儿虽然当初因为骋伟娶心桐闹过,但出国后,已经想通,现在比她弟弟还乐观。
日子好过,皮肤呼吸自然通畅,加上她本人对美容方面有一定的造诣,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四年前年轻十分。
变化最大的是云理,当年轮椅上的少年,竟然奇迹般站在房子中央,只不过手里多了一根拐杖。少年的笑容淡然,成熟不少。小伙子知晓心桐是他的姐姐,激动得两个晚上未睡。
“云理,好样的,心桐没有白疼你。”骋伟轻推云理的身体,云理站得很稳,没有因为骋伟的试探而歪一下。骋伟心里更加欣慰。
现在的云理对他而言,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心桐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他的小舅子。
总之,这一家,他不敢怠慢。
骋伟立即放下棋子,招呼他们。
张玉干和李英白在周分春一家三口进门后,便退出病房。
一旁的桐桐嘴巴撅起:“爸,还没有玩呢。”
小家伙“爸”音一出,周分春夫妻和云理齐齐震惊。
他们目瞪口呆,三人六只眼,不敢眨一下。
“这孩子?”周分春艰难地开口。
“我儿子。”骋伟笑吟吟地说,满脸皆是幸福,“你孙子。”
“什么?”周分春颤抖地蹲在桐桐的身边,仔细打量小人,水嫩的皮肤如凝脂,粉白干净,黑漆漆的眸子清亮机动,小鼻子,小嘴巴,精雕玉琢一般,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真是我孙子吗?”周分春期注视骋伟。
“桐桐,叫爷爷!”骋伟提示孩子。
“是爸爸的爸爸吗?”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疑惑地望着周分春。
“不是,我是妈妈的爸爸?”周分春乐嗬嗬地说。抚摸小家伙娇巧的小脑袋,爱不释手。
“桐桐,来,让外婆抱抱。”李阿姨高兴地上前,欲抱桐桐。
在场的除周分春一家外,全体震住。
骋伟心里嘀咕,他还没有对心桐说这件事,不曾想他们首先认起外孙。
“是长出妈妈的那个外婆吗?”小家伙一语既出,全场人除周分春一家三口,其它人再也绷不住,憋闷的笑声瞬间放开。
周分春夫妻面面相视。
大家都在笑,他们不懂,望着骋伟,十分不解。
“桐桐的意思是,李阿姨是不是心桐的亲妈?”骋伟解释。
他这个儿子真是绝了,竟然把周分秋的话灵活应用,让周分秋闹出一个大红脸。
周分春夫妻愕然,随即“哈哈”大笑。
李阿姨点着桐桐小小的鼻尖,嗔怪:“小东西,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李阿姨,你不要计较小孩子的话,他不懂事。”骋伟忙解释,替儿子辩解。
“骋伟,我一个大人不会跟孩子计较这个。分春找到女儿,还额外多一个聪明可爱的孙子,我高兴。”李阿姨稍许激动。
自从周分春得知心桐可能是他的孩子后,心情从未那般好过。他第二天便乘飞机飞往TR市,将当年的所有事情翻起来跟李阿姨细细数说。至到最后,才告诉她,心桐可能是他的女儿,他准备在帝买套别墅,要求李阿姨和云理搬往帝都。李阿姨听后,惊喜交加。
二十年了,她一直想和周分春住在一起,但是周分春一直不点头。以前她以为周分春经济有限,买不起帝都一套公寓。后来她知道,他责怪她当年自私地留下他,害他跟心上人永远不再相见。
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原谅她,不曾想心桐的出现,让他的态度逆转,主动要求他们母子搬去帝都与他同居。
善良的女人,她把自己愿望成真归结于心桐的出现,加上以前心桐对云理的照顾,双重关系,对心桐格外地重视。不介意周分春对心桐的重视,从心底里心痛这个白捡的女儿。
周分春得知心桐受伤,在帝都度日如年。张言其理解,劝他来一趟梅花镇,看看女儿。
“心桐在哪里?她怎么样?”李阿姨询问。
“她已经睡了,明天见她,好不好?”骋伟说,他想拖一天,说不定心桐会醒来。周分春对心桐的感情,他看在眼里,不忍心让周分春看到仍在昏迷的女儿。
“那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我不在乎这一时,让她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周分春说完招呼李阿姨和云理离开病房,李阿姨爽快跟上他,但云理磨蹭不想走。
“云理!”周分春大声催促。
“爸爸,你让我跟桐桐再玩一局,好不好?”云理回。
在几个大人谈话时,小桐桐见爸爸没有时间跟他再下跳棋,周分秋在一旁绷着个脸,摆出一个闲人勿近的招牌,小家伙便找上亲切和蔼的云理。
“分春,你看两个孩子有缘份,就让他带桐桐,玩一会儿。”李阿姨说。
“那他在这里吧,帮我照顾桐桐,让我休息一下,这孩子太皮了。”骋伟说。
周分春闻言不再强求云理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小心请求似地问骋伟:“骋伟,我能不能看一眼心桐,就一眼,她在休息,我不打扰她。”
周分春语气卑微,骋伟不忍心拒绝。
骋伟点点头。打开内屋房门,引周分春夫妻进门。云理看见父母进内屋看望姐姐,担心错过机会,放下正要落下的棋子,对桐桐说:“桐桐,你等等,我去去看你妈,马上回来。”
病床上,心桐脸色苍白,双眼微合,两边曾经饱满的脸颊瘦削凹陷,头部包着白色绷带,显得心桐更加瘦小。
周分春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他弯腰抓住女儿的一只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顺着的脸颊流到心桐的手上,再往下,落入地面。
李阿姨也在落泪。如果别人不说。她认不出,床上瘦小的身影就是以前温柔可爱,帮她度过难关的女孩,丈夫的女儿,也是她的女儿。
云理还算坚强,没有流泪。
“妈妈,当年我伤成那样,现在不是好好的,姐姐也一定好好的。”云理说。
“妈妈好好的。”小桐桐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云理的怀里,嘟着嘴巴说,“妈妈,明天就醒醒。”
“真的?”骋伟一听,别提多高兴,一把抱起儿子,竖上头顶。
“骋伟,人骗我?”周分春大声责问骋伟。
“我……”骋伟语塞。
“心桐还没有醒,你对我说她睡着了。心桐有危险?”周分春的眼泪又要往下流。
“哥哥,你说骋伟骗你,你可知你也骗了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心桐是我的侄女儿?”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公秋突然插嘴。
“那段历史叫我怎么对你说啊?”周分春叹气。
“实事求是,就行。”周分秋绷着脸,不高兴。
“过去的事情,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跟你细说。今天,哥哥没有心情。”周分春说。
“分秋,依了你哥哥,他今天心情不好。”李阿姨阻止周分秋。
周分秋闷不吭声,出门。
“周叔叔,我不是故意瞒你,主治医生说,心桐这两天会醒来,我不想让你担心。”骋伟解释。
“妈妈的爸爸,妈妈明天醒醒。”小家伙突然插进来。
“桐桐,你怎么这样喊外公?”骋伟怒瞪儿子。
小家伙立即垂下头,小身体靠紧病房,将自己的身体尽量贴近心桐,小头颅在妈妈的胳膊旁蹭啊蹭,泪水慢慢布满眼眶,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想妈妈一样。
骋伟看见儿子这样,心里不忍,抱起小家伙,亲了两口。
“宝贝,对不起。”
“没关系。”桐桐接得挺快。
周分春注视骋伟父子之间互动,朝李阿姨使一个眼色,他们俩人退出。云理知趣地跟着父母离病房。
病房里,骋伟父子两人一人一边,握着心桐的手,心里默默祈祷,快点醒来,快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