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只住着三个主人。张家别墅工人住房建在另一处,只有晚上值夜班的几个人住在楼下。
楼上走廊顶灯未开,墙壁暗灯亮光暗淡,淡黄色。
骋伟从明亮处突然进入光线暗淡之地,很难适应,眼前模糊不清,经过好一会儿,才渐渐看清眼前情景。
张言其房间房门紧闭,他贴耳倾听,里面毫无声息。父亲大概已经睡着。
他和心桐房间门虚掩。心桐有一个良好的习惯,每次跟骋伟置气,都不会反锁房门,做出不准骋伟进房之类的蠢事。
他悄悄推开房门。屋内一片漆黑。借助走廊微弱的灯光,隐约感觉大床上蜷曲的身影。
骋伟捻开房间灯具开关,耀眼的灯光刺激他双眼眨动半天。
大床上,心桐裹被而眠,全身上下,全缩在被子之中。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床头,抓住被絮边缘,往下挽了挽,试图露出心桐的面孔。不料,被子刚被他向外牵起,里面一双小手立即拉住被头,盖住头面。
“心桐!”他轻喊。无人应声。
他走到床尾,换作去拉被絮下缘。一手一处,双手抓住被絮下缘各一角,向下拽。她侧卧床上,蜷缩一团,小手在被絮外不停地乱抓。
但她的面孔,吓骋伟一跳,通红通红。
“心桐!”
骋伟心一沉,急忙走到床头,伸手覆上她的额头,好烫!他立马掀开她的盖被,一股热气,立即扑面而来。他震惊!她整个人比火球还热,已经神志不清。刚才拉被子举动,大概是她本能所致。
“心桐!”心桐烧成一个暖炉,他心里特别着急。
想起心桐来帝都之前那将次肺炎,差点要了她的命。
“王妈!王妈!”骋伟大喊。
王妈应声立即赶到他们房间,看到心桐情况,心脏怦怦直跳。
“我就知道小夫人今天要生病,回家时,外套和内衣全部湿透,这么冷的天,一个女孩子如何能抗得住?”王妈絮絮叨叨。
骋伟越听心越烦,却连打断王妈说话的兴致都无,任她独自嘀咕。他镇镇心神,掏出手机,通知千忆医院,让人在急诊科等着,他马上就到。
已经深夜十二时,天又在下雨,很大,哗哗啦啦,打在树丛花草上,啪啪作响。
骋伟冒雨开出他心爱的跑车。因为这车子飚起来速度最快。
王妈喊来几个工人,帮助骋伟把心桐搬到车上。
跑车大灯照亮别墅前一大片,树影花影,斑驳古怪,似一只只怪兽蹲点,伺机而动。别墅前院排水功能极好,密集的雨丝在灯光里飘飘洒洒,落到地面,却不知流向何处,地面上,毫无积水。
“骋伟,我来。”一个中年男人,擎着伞,站在驾驶室旁。
“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骋伟回答。笑话!他来。他的速度能比上他?
“骋伟,你多带几个人,有帮手。”王妈说。
王妈是张家老人,做事稳重,又很贴心,所以骋伟带她一同去医院,方便照顾心桐。她坐在后座,搂着心桐。
未等王妈说完,有两个人便自行上车,一个从副驾开车门,跟骋伟排排坐,一个从后车门上车,和王妈心桐坐在一起。
院子大门已经有人打开。
骋伟斜睨两人一眼,无异议,飚车出大门。
晚上,大街上人少,车更少。骋伟车速比平时飚车的速度还快,一路飞奔,很快到达千忆医院。
因为张言其生病,骋伟经常陪同父亲到千忆医院复检。所以医院大部分人都认识骋伟。
急诊科早有专家在那里守候,专家姓于,大家都称呼他为于主任。急诊科医护人员更是殷勤过分。
心桐症状跟上次十分相像,但也有不同。
无论心桐做什么检查,骋伟都一同前往,而且后面跟随一大群人。有他们一同来院的几个人,还有医院闻声赶来的领导,甚至那个专家也一直随他们转战东西。
“肺炎。”于专家综合各种检查报告,诊断。
肺炎这种病其实只要根据X线就能确认,但是,因为对象是千忆集团总裁夫人,未来千忆的女主人,于专家不敢怠慢,小心又小心,生怕一个误诊,失去在千忆医院工作机会。这里不但办公条件一流,硬件一流,软件一流,科研环境也是一流,待遇更是一流,这样优良的工作环境。全市甚至全国都是手出一指。
当晚,心桐住在医院急诊科观察室。对她来说,住在哪?都是一流专家诊治,一流护理。留在这里,(避免了搬迁麻烦。
观察室两张床,护理人员把观察室焕然一新,就差没有把两张床铺也更换掉。
已经夜深,观察里只有骋伟和王妈两个人。王妈让骋伟回去休息,骋伟不肯,反而让王妈回去。王妈也是一个倔强的人,死活不离开。
几瓶液体输进心桐体内,心桐神志渐渐清醒,睁开眼睛,眼前全是白色,惊讶!她又怎么了?想起白天的事情,头痛欲裂,明白自己又生病了。
这种感觉奇差。
两人看见心桐醒来,兴奋之情不能言喻。
“孩子,口渴吗?”王妈坐在心桐床边木椅上,看着心桐泛白干燥的嘴唇,怜惜地问。这女孩,她很喜欢。
王妈是张家待了二十几年的老人,性格十分随和。
当年骋伟母亲肖绮菲生产时,奶水很少,小骋伟食量大,不够吃。张言其找来一个奶妈,就是王妈。王妈的孩子出生时夭折,当时她状况并不好。看到小骋伟,完全当做自己孩子,尽心尽力。骋伟妈妈为人亲和,两人相处得很好,骋伟妈妈走后,张言其念其衷心不二,和肖绮菲关系融洽,一直念着爱妻能再回来,一直未辞退,后来董瑞雪搬进张家,她便听从董瑞雪吩咐做事。
她和董瑞雪相处十几年,董瑞雪从不刻薄她,甚至因为她和张言其的同居关系,有意无意地讨好她。但是她们之间的感情,竟然不及心桐这个女孩的几分之一。缘份就是这样奇怪,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心桐闻言摇头。心里却在想她生病了,骋伟来了吗?
她的目光从王妈脸上扫过,看到坐在另一张床上的骋伟,笑了,虚弱地笑容,刺痛骋伟的心。
回想起来,两人自始至未发生一点口角,为什么感觉他们之间关系突然发生质的飞跃?两人变得莫名地淡漠,不再像夫妻。
“我又生病了?”心桐看着王妈,歉意。
“孩子,别怕,好了好了。把自己冻成那样,不生病才怪呢?以后注意着身体。年轻时不珍惜,上了年纪就麻烦。像我,现在身上这里痛,那里痛的。”王妈笑着起身,出门。
房间里只剩下骋伟和心桐两人。
心桐跟王妈说话时,骋伟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身上,王妈一离开,他突然改变视线方向,看向窗外。
窗外黑漆漆,屋内灯光亮如白昼,透明的玻璃窗变成一面清晰镜子,将观察内倒映得清清楚楚。坐在骋伟的位置,把心桐能看得清清楚楚。
“骋伟!”心桐喊他,“你回去吧,让王妈在这里就行了。王妈照顾人比你有经验。”
骋伟猛然回头,注视她:“你为什么提出离婚这种荒唐字眼?”他终于忍不住,质问她。
他原以为不计较她说出那样的话,因为她说出来的是“决不离婚”,不是“她要要离婚”,但是,他错了。心桐既然说出那样的话,肯定在说这话之前,考虑到他们离婚的可能性。他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
“你在大胜寺的表现,我不得不首先维护我的权利。”心桐淡淡开口。
“我怎么了?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那个女孩是我童年生死至交。”骋伟说。
“我知道。我还知道,她是你寻找了十几年,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你对她的宝贝,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超越,包括我。”心桐平静道来。
骋伟一愣,却无法辩驳,事实好像就是那样,如果他当初没有把心桐误为妞妞,他的主动性不可能那么积极,他们感情不可能升温迅速,也可能他们之间依然是一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吧?更不可能结婚。
如果那个女孩比她早一步出现,他的新娘会不会易主?
“那又怎样?我们是夫妻啊!你应该能理解我。”骋伟说。
“你回去吧,让王妈陪我。”心桐又下遂客令。别过头,她感觉很累,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
骋伟感觉出心桐困乏,默默注视她,没有动。
王妈回来,手里多一小包消毒棉球,一把血管钳和一瓶开水。
“护士不在,我等了一会儿。这个棉球浸湿后,涂在嘴唇上,嘴巴就不会干得难受了。”王妈拿出一次性杯子,倒上水,把一小袋棉球全部浸进水里,然后用血管钳挤干欲滴的水分,轻柔地醮润心桐干燥的嘴唇。
心桐接受王妈贴心的照顾,冰冷的心里生起一股暖意。
“谢谢王妈!”心桐声音颤抖。
“孩子,这有什么谢的?”王妈笑道。
“我来吧!”突然骋伟走过来,抢过王妈手中一次性杯子,和血管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