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宣最终还是忿忿然的回了宫。
当李元慎得到消息之后,并没有喜上眉梢。相反,却是眉头紧锁。
他是晓得朱正宣的别扭性子,自十四岁之后,除了宫里的几个大主子不忤逆,其余人是否心情舒畅,那都不会是他要思虑的,更莫要说顾及其安危。
而胡家的姑娘……..能让朱正宣咽下那口气……..李元慎更是不敢小看轻视他的心思。
他低声问向程昭道:“……方家的…….可有回应?此事定要妥妥当当,不能生变!”
“世子放宽心。方家姑娘……情根深种…….”程昭道:“…….方家族里也是上上下下极愿意的,皇后之位,皇亲国戚,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抗拒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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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慎这边的防备再密实,也架不住皇太孙朱正宣手里的权势与人脉。如今呈胶着状态,着实不易。
其实若不是李元慎心思缜密与对胡香珊的一心一意,他也是不会轻易选择与朱正宣对抗。
但有时要成事,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朱正宣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其中有两个女子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其一便是方嫣惠,朱正宣万万没有料到,曾经他隐瞒身份至里长家借宿,那短短的几日激起了一个姑娘的痴情与破釜沉舟。因着她的坚持,让里长夫妇终于拧不过,报了族时,更是获得了上上下下的一致支持。于是便随着李元慎备下的进宫‘捷径’,一路‘过关’,自县里脱颖而出,成为进宫待选中的一员。
其二,便是皇宫里,与他自幼青梅竹马的孙玉兰……
“皇后之位,得之则进一步,不得则退一步。进一步是荣华富贵、福泽绵延,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身陷死境。”孙玉兰一双玉质纤纤的手,如兰花般白净玉润,只是此时她手里紧紧捏着锦帕,哪怕是半掩袖子,也能隐隐看到因用力过大而鼓起的青筋。
“阿兰!”孙玉兰之母,母凭女贵。这十来年,早已从乡村村妇蜕变成富家太太,养尊处优的时日越长,越是不能忍受退回原来的清贫普通生活。尤其是孙家到现在,也没出个能支应门庭之人,全家还是要靠孙玉兰在宫里的地位恩泽过日子。于是她十分紧张道:“阿兰…….我归家问过你阿爹了,他要你安安稳稳的嫁于皇太孙,哪怕不是皇后,妃子也成!只要抓住皇太孙的心,你什么都有了!”
“无知!”孙玉兰转过脸来,眼神变得犀利无比,对着其母孙太太道:“你莫要听信他所言。他只晓得用女子拼活路,哪还记得为人夫、为人父的本份?”
若说孙玉兰对自家有何感情,还真是不至于,尤其是其父,得了个锦衣卫的差事之后,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教育自家子弟、不是发自内心关心她这个闺女在宫里过的如何,更不是对发妻有多关怀!
而是去赌钱!要不是太子妃娘家彭城夫人对孙家多有关照,又有她这个将来会成为皇太孙后宫里的女子,估摸着他爹能直接被当街苔杖,然后被关进大牢待审。
不过,总归没有去风月场所寻女人!
故尔,孙太太十分不满自家闺女说其父,不禁规劝加埋怨道:“你阿爹当年若不是有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你,你又哪会长的那般白白嫩嫩被彭城夫人相中!?如今,你这还没成凤,就嫌弃起娘家来了?何况,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若是不孝,皇太孙又会如何看待于你!?”
孙玉兰心中渐生烦臊!
但她在宫中生活,克制惯了,且她自八岁就晓得,自己的一言一行很快就会传出去。
而但凡有任何不良的传言,都会影响她一直要在人前保持的贤淑贞惠的名声与形象。
她深吸了口气,维持着表面平静,但若细细聆听,会发现她的声线紧绷,语气僵硬道:“阿娘此次进宫可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阿娘每次来,总大大小小的有事要求!
“还不是为了你阿弟!”孙太太此次递牌子进宫,确实有事,被孙玉兰这么一问,立马脱口而出,但终究也觉的那事有些难以启齿,便有些迟疑与磕磕绊绊道:“前阵子里,有人上门递话,说是丰县黄石镇子上有个柳家,家财丰厚,只可惜那柳老爷迄今只得一长女一尚未走路的幼弟…….柳老爷年岁不小,近日也颇感身子乏力,恐他百年之后,儿子尚小无法支撑家中之财,故拖着媒人,原用半副家当作陪嫁,要为其长女寻一户人家…….”
孙玉兰静静听完,抓住重点之后,言语中带着几不可察的讥讽,道:“阿娘之意,是意欲让阿弟迎娶此女!?”
“正是此意!正是此意。”孙太太一听,连忙点头如捣蒜道:“你阿爹使人去查过,那半副家当,够我们家上上下下躺着吃三代都无妨!”
正常吃喝确实没问题!可若是赌呢!?
孙玉兰冷下脸道:“阿爹是否欠了赌债?”不然不会有人‘投其所好’,更不可能从京城跑到要三两天路程的丰县去打听。
提及这个,孙太太更是尴尬,但她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为娘的,女儿定然是有辙的。嫁到了显赫夫家的女子帮衬娘家人也是应当应份的。何况闺女是嫁进了皇家。这么许多年来,皇家也对孙家颇有看顾,更别说,那些旁人,但凡凑上来巴结的,也多是因为她有个即将做皇太孙后妃的女儿。
孙太太坐端正了,看向孙玉兰的目光,更是坚定是威严,蹙眉道:“你阿爹苦了半辈子,也就那么点喜好。何况,他也是心眼子纯善,才会被人所设局。”
孙玉兰越听越是心中大怒!
她也蹙眉回道:“皇爷三令五申禁赌,你们…….你们屡教不改,如今大言不惭,可有想过我的处境?”
“我也实话告诉你,那柳家的姑娘要迎娶的人家诸多。”孙太太见女儿忤逆,不由也是怒意上涌,她站了起来,板着脸恼道:“你也最好快些寻人,替你阿弟把这事给板上钉钉了,不然你阿爹的赌债还不了,差事保不住,没脸的可不止是我们!哼!”说完,就抬脚转身利落的走了。
只留下孙玉兰黑着一张脸,胸脯急速起伏。
良久,她着实没忍住,扒在被褥上死命着压抑着声音,但泪是怎么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往外流。
锦绣站在外间。她是知晓自家姑娘的脾性。这般狼狈模样,是不愿意有人瞧见的。
故尔,她候了许久,直到屋子里没有响声了,这才不声不响的,打了盘热水进得内室。
孙玉兰已经自己略为收拾过了,若不是眼眶发红略略显肿,丝毫看不出她有何不妥。
锦绣不敢多瞧,她瞄了一眼后,就默默拧干了帕子给孙玉兰。
又过了良久,屋外日头落下,已近渐黑。
沉默了许久的孙玉兰突然轻声呢喃道:“若不为后,那至少要有子嗣…….若这两样皆无,那便只能祈求太孙长寿了…….”
锦绣浑身一僵。
她自小被选进宫里,如今年方十六,这十来年里,宫里几次人命清洗都是经历过的。
尤其是当年皇祖爷驾崩…….哭声震天……但凡无子的妃嫔…….进了那个泰和殿偏殿,就再也没出来过…….
后来听闻宫人说,那些女子都不是哭皇祖爷,而是哭自己…….
殉葬……..
这两个字,也是那个时候才让人切身体会到彻骨的恐惧!
“我还是要靠我自个儿……”感觉到锦绣的颤抖,恢复了平静的孙玉兰深深一叹,带着些苦涩道:“都靠不住!……既然靠不住,便不能让他们成为我的拖累…….”
这是终究要插手了。
锦绣垂目,咬了咬唇,道:“姑娘也莫要伤怀了!这宫里自定下民间良家女进宫,就是想着娘家势微无见识……..太太家里…..只要不谋逆………皇爷晓得了、皇太孙晓得…….只会越发心疼姑娘的!”
孙玉兰默了默,像是在细思。
又过了一会,她微微一笑,望向锦绣道:“你说的对!果然旁观着清!那我娘家之事,不但要去理会……还得让太子妃娘娘首肯我去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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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兰挑了一天日子。至太子妃张氏处,将孙家的事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通。
“说起来,也是我们孙家祖坟上冒了青烟……要不然怎生就那样的巧遇到了彭城夫人……这才有了天大的福气,自小就能进宫伴在阿娘身旁………”孙玉兰一边给张氏仔细的敲着腿、捶着背,一边半掩着眼敛,乖巧的柔声说道:“人都要惜福!…….我们孙家论起来,其实也没那样的读书种子,阿爹他们就指着孙子辈中出几个有出息的…….世家勋贵与富贵人家,咱们也高攀不起……..如今好不容易相中一个镇上的员外之女,都有好几家一起说谋的……..这样下去,我那阿弟也真是愁人…….”
张氏打小就瞧着孙玉兰长大,自是多了一份子女缘份。何况,碍于那个福星降世之说,那十几年前就定下的太孙妃之位,眼瞧着就已经‘飞’走了。张氏心里里是存了一丝的愧疚之情。
故尔,当听闻无非就是给个恩典让孙家娶到相中的媳妇,她想了想便觉得也是极为正常,不但允了,还给了赏赐,以期让孙家在下聘礼时更加有脸面。
“好好的操办!”张氏半闭着眼,道:“你是我身边养大的,先不说别的,就是这似母女的情份,就是谁都改不了的。”
孙玉兰达到目地,又听张氏如此,自是感激的跪下来谢恩。
之后,报了迅给孙家太太,孙家太太喜的合不拢嘴,当下便使人往柳家去。
只是,过了几天。
当孙家太太遣了人来回话之后。孙玉兰可受惊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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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可查仔细了?”孙玉兰简直是要从榻上跳将起来,道:“那柳家与张家之间还有这等事?若是结了亲,我有这样的弟媳……岂不是笑柄!?”
锦绣初初听闻,也是无法相信,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禀道:“……那柳家的管事犯的死罪……牵连到了柳家姑娘……柳家不得已,就与同村的张家退了婚……”
“那我阿爹阿娘如何说?”孙玉兰急切的想知晓娘家的意思,便又问道。
“老爷与太太……..他们只问柳家的家财是否有夸大!”提到孙家老爷与孙家太太的意图,锦绣更是觉得头皮发紧,她复又低了低头道:“若是家财不虚,他们意图再要嫁妆添两成!”
孙玉兰失望恼怒的跌回了榻上。
她不是早就知晓自家就是个烂泥胡不上墙的吗!?
但亲耳听闻,依旧有些无法接受!
锦绣连忙上前扶住了孙玉兰道:“姑娘您可要顾着身子!”她劝慰了有一会儿,犹豫了许久,终是咬着唇道:“我还听闻……”
“还有何事?你也不必瞒着。”孙玉兰闭了闭眼睛,事到如今,她觉得再坏的消息也能承受,她道:“我两耳充作不闻就可当什么也不曾发生过那样水过无痕吗!?”
锦绣突地跪在了地上,狠了狠心道:“还请姑娘宽恕锦绣擅作主张。”
孙玉兰被锦绣的动作吓了一跳,拧眉叫她起来之后,正了正身子,道:“说吧!”
“太太使了人去丰县,还恍若瞧见了黄佥事。”锦绣起身道:“那人机灵,瞧着疑惑,便又细打听…….说是那丰县有一胡姓女子,明明并非生于官吏之家,但却让其登记在册,说是其弟是锦衣卫属之人,自然也算是官吏之家…….那人猜测着,应是黄佥事指使如此做的。”
皇爷下了诣意,于各地大选。
而钦天监测算出的一些指征,其中一条便是出身官吏之家。
而通常大家所认知提便是其父是官吏之身,至于兄弟是官吏之身而也要纳进册子的,便有些牵强。可牵强归牵强,其结局不但进了选册,最令孙玉兰浑身起汗的是,这女子若是黄佥事的吩咐,那黄佥事为人谨慎忠心,应是不会阳奉阴违…….故尔,答案呼之欲出…….
孙玉兰眼见皇后之位无望,但她可以容忍不得宠的人占据皇后之位,至少自己可以争个宠爱,但决不能让一个皇太孙放在心上的女子占据皇后之位。那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那些……女子,都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孙玉兰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问道。
“想是应该,估摸着再过些时日,也就要到京里候选了。”锦绣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候了选就要由太监嬷嬷们再筛选一遍,随后便安排入宫,逐个儿再由王贵妃、太子妃们挑选。只要过了这一关,基本上就可以定为皇太孙的人了。差别无非就是份位而已。
人往往到了绝境就会奋力一搏。
事到如今,孙玉兰久居宫讳,骨子里所受的熏陶与耳濡目染,让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在那悬崖边上,不得不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她凝神许久,最后冷硬着一颗心道:“去!给孙家太太传话,就道……..我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娶到柳家姑娘,也会帮衬着他们得人家柳家多两成的家财……..但……..他们要去帮我做些事情……..不然,大家就等着同归于尽吧!……”说着,她脸上表情渐渐狰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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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宣心情不错。
他自小与成靖侯世子李元慎熟识,人人皆知他身子弱,其实甚少人知晓他为人极其聪慧与睿智,若不是那样降臣世家的名声,与现下局势的需要,李元慎是不会将自己善谋的特点隐藏起来。
但,即使如此,他又怎能与自己相较!?
谋划了那么许久,做了那么多‘小’动作,与红使一起出使寻‘福星’又如何!?
最终,他只要差使了黄彬往丰县亲自跑一倘,那红使难不成还敢忤逆他,遂后跑到皇爷那儿上折子告状!?
朱正宣侧身撑在桌案上,满意的对黄彬笑了笑道:“先都瞒着,尤其是胡成那小子。待秀女进了京,再传诣意让胡家姑娘跟着丰县来的候选秀女们一同进宫。”
要是让胡成听到个只言片语,他定然会告诉他阿姐。
朱正宣本能的觉得,胡家那姑娘若是听闻自己在选秀名册上,不需要过初审就直接能进殿选,定然不会如其她女子那般愉悦!这其中的一些时日,指不定会闹出些什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极不舒坦!
哼!
不舒坦又如何!?
他想要,她就得给!
他不想要,她想给,他都会丢弃!
王全德于一旁一直观察着朱正宣的情绪。
这一会欢快,一会儿皱眉犯愁,一会儿冷厉的眼露凶光!
这是犯什么毛病呢!
难不成,这老朱家都有喜怒无常的根!?
黄彬也是渐渐浑身紧绷,他跟着皇太孙越久,越觉得皇太孙并不是外表看着的那样宽厚到事事不上心,都说人人都有不足于外人道的脾性,皇太孙的性子,要是执傲起来,那是一条道往前走…….走到黑的…….。谁也别想拦着。有时,甚至是越拦越要做。就像是…….仿佛是在暗地里与人较着劲…….这劲较着较着…….便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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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会的热闹与喧嚣一过,转眼间就过了四月,胡家大娘的愁绪就又上了头。
不用多想,胡香珊就猜到了她所担忧之事,无非就是大兄胡征应试的结果。故尔,她打算与齐良等人外出游历之后,至今也没挑到合适的时机与阿娘说起。
“也不晓得你大兄有没有中秀才?”胡家大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望着窗外那已经冒出了新芽的扬树,叹了口气道:“他开蒙的不早,读书上的天赋也并不是极强,我不求他得个多好的名次,只要中了就行。”
“谁说不求个好名次的?”胡香珊为了缓解气氛,她故意抬扛道:“好名次便可得了廪生,家中会有米粮呢!”
“可不能强求!”胡家大娘转过过来,瞪她一眼,道:“你大兄可不比你阿弟,他是嘴上话不多,可心思重。不似你阿弟,咋咋忽忽的怨几声,过两天就全忘光了。”
胡香珊就知晓自家阿娘会这样护着大兄,她眼神扫过院子,见阿弟的身影已经进了来,便抿唇一笑,故意道:“就是!阿弟就是那个性子。”
“说什么呢?”人未到声先到,随着胡成的大咧咧的声音传来,棉帘子也被掀开了,道:“阿姐又在阿娘面前开坏我了?”
“是啊!我是坏姐姐!总是开坏你!呵呵!”胡香珊一边嘻笑、一边到屋中间取过炉上架着的热水壶,给他倒了杯茶水后,又给门旁脸盆架上掺了热凉水,招呼着胡成道:“快过来,洗洗脸,再换声衣裳,喝杯热水!”
胡成感受到阿姐的关爱,直接冲着胡香现做了个鬼脸,道:“我才不上你的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姐弟俩个都凑在胡家大娘的屋子里,一边互相关怀着一边寻个空隙耍个嘴宝,惹得胡家大娘也渐渐的开怀起来。
大概是老爷这段时日,特别眷顾他们。
外头又传来一声喧嚣声,伴随着熟悉的笑声与唤声,胡家大娘等人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那赫然站在院子的是谁!
齐良与……..大哥胡征!
“大兄!”胡香珊与胡成先是怔愣,随后便是一阵兴奋的上前。
胡征先是与笑盈盈的与弟妹们招呼,随后就三步跨做两步的往屋子门口那儿行去,随后便是一跪,口头略显激动的道:“娘!……”
胡家大娘站在屋门口,喜极而泣之下连忙拉起胡征,上下细细端详,真也是激动的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母子两人就这样互相激动着望着,半响都没有一句话。
胡成挠了挠后脑勺,望着脸上始终都是笑容却不发一言的齐良。也是一脸不晓得该如何应对的模样。
胡香珊实在看不下去了,何况,这站在院子里,她觉得冷啊!
于是她在一旁幽幽道:“大兄的应试结果如何?”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事啊!
胡家大娘反应过来之后,顿时眼露期盼,但她又怕自家长子万一…….万一没中秀才,那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于是眼神瞬间就又变得犹豫起来。
胡征一路跋涉过来,精神头不错,何况他心中藏着喜讯要与家人分享,此时回过神来,见胡家大娘神色瞬间已经有两次转变,心中暗自责怪之余,连忙回应道:“中了!中了廪生!”
“哇!啊!”一旁的怪叫声,差一点吓到了喜悦到极点的胡家大娘,她脸上洋溢着极大的喜意,脚步也轻快许多,直接往院子胡成所站之地跨步过去,举起手就意欲往他身上拍,惊得胡成又是阵阵怪叫道:“啊啊!大兄中了廪生,阿娘就开始嫌弃我了!我可是老幺……老幺!人家都说老幺最得娘疼!娘…….您可不能……鹤立鸡群……”
这都哪跟哪啊!?还鹤立鸡群!?
“混小子!你做学问就是比你大兄差!都是送了去跟李秀才学字,怎地就你满嘴里吐不出几个像样的词儿?还不如你阿姐呢!”胡家大娘笑骂道。
“说来说去还是在赞美您的大儿子!”胡成藏在齐良身后,伸出个头来,对着胡家大娘一脸不服气道:“我阿姐不也是跟着大兄启的蒙!?您的意思我可算是清楚了,敢情我在您心目中,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
“行了!别做怪了!”胡香珊笑着从齐良身后,将胡成一把给拽了出来,道:“快进屋吧!不然,我可是要冻出病来了。”
胡家大娘一听,连忙心疼道:“快进屋、快进屋!二丫是姑娘家,冻病了不好!”
“呦!姑娘家冻病了不好!我这个幼子冻病了就好?”胡成又是一阵怪叫道:“说来说去,在阿娘心中,我排行第三、论起受宠爱还是排在第三!”
胡家大娘噗嗤一笑,在等胡成掀帘子进屋的当口,直接一个爆栗,瞪眼道:“你还给排上戏了!有完没完!”
“呵呵呵!”胡成在锦衣卫里跟着操练也有一阵子了,胡家大娘那个动作要躲也定然是躲得掉了。不过,正如李秀才曾传授过那个什么老来彩衣娱亲的!他就权当给亲人逗乐子了!捂着脑袋在那儿直嚷嚷道:“哎呦哎呦!疼啊!娘,您可轻点啊!”
一阵子插科打诨之后,胡征也梳洗妥当。
胡家大娘带着胡香珊整了一大桌子菜,留了齐良用饭之后,就各自端着茶聊了开来。
“嫣惠姐上京了?”胡香珊惊到了,不由出声打断胡征的娓娓道来。
“嗯!”胡征点了点头,道:“不知为何原因,好似是里长到了县里一倘,归家没几日,便见县里来了几个健妇与护卫。再听闻,村里便说是她上了京。我估摸了,过几日应是要到了。”
“县里头派了人护着?”众人皆是一脸疑惑,随后恍然道:“难不成是已经到了宫中待选了?”
唯有齐良一脸沉思模样,及胡香珊的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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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香珊自打知晓方嫣惠上京之事,就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方嫣惠能够上京参选,就意味着村里已经有了初选,甚至指不定好几轮筛选都已经举办过了。
但,为何她直到今日也从无收到任何消息。至少,里长给阿娘的信里,从来不曾提到过此事。
“大兄,您至启程时,皆无听闻过我之事?”胡香珊又忍不住问了胡征,道。
“我来京前,也多番打听,皆言未曾特意寻你。”其实胡征也有些纳闷,但他几次问过里长,得到的回应都是一样,又因临近县试,便也将此搁置,如今被阿妹忧心重重的问了多次,也就渐渐开始不确定起来,犹豫道:“我想着,是否因为你入了龙虎山,便将你在名册中除去。”
对啊!
胡征所说的原因,让胡香珊豁然开朗。
虽然她还是不确定,这其中的缘由就是龙虎山。但她可以让这个缘由真正敲定下来。
她欢快的起身去寻尚嫣。
尚嫣正在冬日下晾晒草药。一听胡香珊兴奋的述说,顿时有些懵了,她劝道:“龙虎山虽说是道家,但真正出家的弟子不多,师傅也未曾要求于你,你何必非要入道呢!何况,师弟也不会同意的。”
想到齐良将胡香珊收进龙虎山的初始意图,尚嫣就替齐良着急。
“只要能不入宫,能应付过大选。”对于做女道士,胡香珊并不排斥,何况废后那一世,不就是被逼成为妙真道人的吗!?她无所谓的笑笑道:“不就是做女道士吗!?我们还要出外游历呢!有了道士的身份更加方便些呢!”
尚嫣拧着眉,依旧不同意的摇头,表达着自己对胡香珊想法的极为不赞同。
而胡香珊就像是铁了心似的,就等着尚善子来,就意欲向他提。
而就在这时,院门处响起李元慎温和却是斩钉截铁的反对声道:“无须循入道门!凡尘俗世才是你该待之地。”
尚嫣与胡香珊皆瞪大眼睛。
世子怎么在这儿?
两人转眼看到胡家大娘与胡征两人,这才微微有些释怀。但,世子怎么…….有些强硬啊!
而且,为何胡家大娘的脸色有些着急忧心,胡征则是紧绷着表情,仿佛有什么坏消息似的。
“怎么了?”胡香珊默立一旁,问道。
“你阿爹…….你阿爹他…….他带着旁的女子进京来寻咱们了!”胡家大娘眼泪都要急出来了,她哽着嗓音道。
这就是要拉着他们一起丢人现眼了!
胡香珊神情瞬间变冷,问道:“如今他们落脚何处?”
“不知晓!”胡征黑着张脸道:“多亏世子来报迅,不然恐怕待他们寻上门来,少不得一场闹腾!”
“他们现下在客栈里。”李元慎才从济宁府驰马赶回燕京,待听闻此消息时,他与胡家几个的感受恰恰相反,笑道:“且,是非公断总有头,总不见得就这样拖着!”
对啊!
又是瞬间的豁然开朗!她为何要作女道士呢!?废后那一世因朱正宣之故,被迫成了女道士,这一世……..天还没绝她,她不能再因为朱正宣之故而再次成为女道士!
胡香珊冷咧的表情迅速消退,哈哈哈!天助她也!
她要一次解决两个难题!
“二丫,你莫要怕…….”看到闺女尽然脸露笑容,胡家大娘担忧胡香珊刺激过度,连忙上前安抚道。
“阿娘!我不怕!这真是……..”话只说到一半,胡香珊就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愉悦,咧开嘴笑出了声道:“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哈!”
所有人,除了李元慎跟着一起明朗了心思,而发自内心与她一同欢笑。
其余人都以为胡香珊是魔怔了。面面相觑之下依然不得其解,满头雾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