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未过,司马玉楼就醒了,闭着眼又感受了一阵怀中的香软,这才轻轻将手臂从她颈下抽出,悄声下了榻。
回过身便见她已睁开眼来,紫湛湛的眸子惺忪微启,显得格外媚惑迷离。
“吵醒你了?”司马玉楼声音低柔。
锦依含糊地嗯了一声,在榻上慵懒地伸展身体,整个人清醒过来,坐起来笑盈盈地望着他,“我昨晚睡下的时候就想着,今日要和你一同起来晨练。”
司马玉楼久久凝视她的双眸,魂幽草的功效在经过一夜睡眠后便会淡去,此时是她眸中紫意最盛的时候,比起上元节之夜在船中看到的,还要紫上三分,如同无数星辰坠入她的眼中,云谲波诡,光华流溢。
锦依见他只是定定看着自己,醒悟过来,不由得垂下眸。十年了,除了巧薇,几乎无人见过自己真正的眸色,想起巧薇第一次为自己滴魂幽草时,吓得差点连药瓶都摔了。
幼时在夜康的时候,自己的亲人都是这样的眼眸,那时她看到黑色眼睛的人反而觉得奇怪。渐渐长大后她才知道,除了夜康王室的近亲血脉,再无人的眼睛是这样的颜色。尤其是后来到了中原,哪怕用过魂幽草眸色已浅淡许多,仍是有许多人看自己的时候神色怪异,如同看鬼魅妖孽一般。
“怎么了?”她垂着头,低声问道。
司马玉楼坐回榻边,将她低落的脸颊捧在手心,轻轻抬起。二人视线相凝,她的眼波似滟潋深潭,自己的影子倒映其中,令人心神俱醉,不由得喃喃低语,“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被这双眼睛迷得神魂颠倒了……”
锦依的眼中慢慢溢出喜悦,唇角渐渐上扬,靠在他胸前,倾听他与自己节奏一致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司马玉楼忽然问她:“那魂幽草用久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锦依直起身来,歪头想了想,轻笑着摇头,“不会的。……你替我叫巧薇进来。”
巧薇每日都起得很早,服侍她起身前滴药,这时早已候在外面。
司马玉楼站在一旁看着巧薇将药滴入她眼中,将那只紫晶药瓶拿了过来,仔细打量片刻,倾出一滴在自己手上,药液呈淡青色,清凉无味。
锦依闭着双眼,对他说道:“你快去洗漱吧,时辰已有些晚了。”
司马玉楼嗯了一声,将药瓶还给巧薇,自己去了净房。
待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已换了衣服,正坐在镜前,司马玉楼走上前去又仔细看她的双眼,果然此时眸色清浅,不似之前紫芒摄人,笑着道:“这药还真是有些神奇。”顿了顿,问她:“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去校场上练练?”
锦依睨了他一眼,“让母亲和筠慧知道了可不好,我就在楼上吧。”
“要我陪你练么?”
锦依笑了起来,“你在边上,我哪能静下心来入定?”
司马玉楼哈哈大笑,起身向外走去,“等我回来再用早膳。”
校场上有护卫陪练,供他拆招喂招,有时还要练箭,这些在楼上静室是不行的。
锦依等他出去了,这才往三楼行去,巧薇跟在后面,在二层处守着。昨日已吩咐过房中的下人,二楼往上皆为禁区,不许入内,室内的打扫也是巧薇和芊陌二人负责。
锦依在静室中盘膝坐下,按着从前季先生教的五心向天,摒除杂念静心入定,气息渐渐变得悠长缓慢。
过了一个来时辰,锦依起身,只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似是又回到从前在梅居的日子一样。
她回到楼下,沐浴更衣出来,换了身杏红色西番莲纹襦裙,芊陌正替她梳头的时候,司马玉楼便回来了,俊朗的脸庞上仍有未干的汗水,远远地站着看她,笑着道:“我浑身是汗,别熏着你了。”
锦依坐在镜前,笑着看他进了浴房,芊陌一边替她梳头,一边给她讲怎么梳男人的发式。
司马玉楼出来后,锦依便让他过来坐下,芊陌在一旁帮着,将他黑亮的长发束起,分成三股结成发辫,结总于顶,在家中并不戴冠,便以玄绦结住,再用白玉扣固定好,便算成了。
锦依站在他身后左右瞧了半晌,虽然仍是有些手法生涩,最终总算是梳得像模像样,笑着道:“原来男人的发式比我们的简单多了。”
司马玉楼一直安静坐着,笑意柔和地从镜中望着她,任由她摆弄自己的长发,这时才开口道:“嗯,不错,比茗心梳得还好。”
锦依知他打趣自己,向他福身行了一礼,“王爷请去用早膳吧。”
司马玉楼开怀大笑。
二人一道用过早膳,出门去沁心楼给太妃请安。
自从太妃这几个月来吃锦依配的药膳,心痛症已大大好转,发作的时间极少了,气色和精神也比从前好上不少。今日穿了件佛翠蓝富贵暗花团纹的衫子,笑着看他二人行了礼。
筠慧一早便已过来,她习惯了每日陪着太妃一道早膳,铭儿却没来,想是小孩子要睡得多些,没有跟着母亲早起。
司马玉楼和锦依坐下后,太妃便对锦依说道:“我刚还在跟筠慧说明日你回门的事,东西都已是准备好了,你们可要在那边住上一日?”
若按古礼回门是不得在岳家过夜的,但如今习俗逐渐宽松下来,若岳家排场大些的,要摆上两日回门宴,有的便也会住上一夜再回来。从这上可以看出娘家对出嫁女儿的重视程度,以及夫家对娘家的尊重态度。
锦依看了司马玉楼一眼,便道:“看王爷的意思吧。”
太妃便笑着道:“那就住一夜再回来吧,想必老太太那边也是要大摆了热闹一下的。”
司马玉楼点头,“明日估计锦如也要回去,她哥哥过两日就要启程往荆州。”
太妃蹙眉,与他说了一会儿锦轩的事,“……他到那边独身一人,连个照应都没有,我实是不放心。”
“我安排了义善堂在江南的人替他置了一套宅院,和几个服侍的人。母亲放心,锦轩性子沉稳,出去历练两年,也是好事。”
太妃这才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儿,司马玉楼起身向太妃告辞。
太妃知他每日都有事情要忙,便对他说道:“你有事就去忙你的吧,不过现在你两个还是新婚,你要多陪陪依姐儿。”
司马玉楼笑了,对锦依说道:“你送我到门口。”
锦依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了太妃一眼,见她只是笑呵呵地,这才站起身来,跟着他走到门外。(未完待续。)